“这不是给你这个茄子精换换口味么。”
“晓杰啊,你还会开玩笑的呀,爸爸我真的太欣慰了。继续保持,知道吗?”元博觉得自己功德无量,在自己的屁话连天中,自己安静温和的同桌终于开始呛人了。
这所学校有三个生活老师,一对退休的老夫妻,一个陪读妈妈。这位年轻的刘老师呢,是出了名的管得宽,午睡的时候专门派高年级的学生在趴在窗户上看,时不时的还开门突袭一下,那些说话的,翻来翻去的,都要被逮住了去聆听刘老师的教诲。
对元博这样屁话连天的皮猴子来说,不能唠嗑,不能打滚,简直比上刑还难受。
只一个星期过去,元博就对午睡这项活动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你说说,老师到底怎么想的啊,午睡不能关门,还派人来巡逻,多动几下就被老师叫去谈话了,妈的,睡觉跟服刑似的,太难受了,你说呢?”
元博等不到程晓杰的回答,胳膊肘一抬就给了旁边的人一下。
“喂,你怎么不说话,程晓杰!”
“你话真多!”程晓杰装模做样的掏了一下耳朵,慷慨的送出去几个白眼。“在洗碗回来的路上,你的嘴皮子就没停下来过。我看你不是茄子精,是只鹦鹉精才对。”说着,还冲着元博挑衅地笑了一下。
元博大大咧咧的,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被冒犯到,还右手握成话筒的样子放在嘴边,对程晓杰唱道,“你伤害了我,还一笑而过……”
走在附近的人被魔鬼般的声音所吸引,纷纷停下来予以注目礼。程晓杰不停地扒拉着沉迷歌唱的人,可这个人怎么也不消停,最后没办法,拖着他飞快逃走了。
两个人的身影,吵吵闹闹的声音,也不知道入了谁的眼,进了谁的耳,又被谁定格成一幅画,珍藏在了心底。
躺在床上的元博用尽全力在午睡,可还是毫无睡意。
平躺着好一会儿了,后背浸出了汗,可是听见外面查岗的人的脚步声,元博就不怎么想翻身了,不是怕被老师说,而是怕麻烦。
听着外面没动静了,元博才把身子侧过来。
可是没一会儿,半边身子就麻了,没办法,又翻过来平躺着。
如此往复,一中午也没睡着。
元博坐在凳子上不停的打着哈欠,眼泪都快挤出来几滴。嘴里嘟囔着“好困啊”
“中午没睡的吗?”程晓杰把英语书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接着说“老师要提第一单元单词的吧,你记了吗?”
“嗯?应该算是记了吧,上周记了。”
“我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拿起英语书,趁着上课前的几分钟突击一下单词。
“我们提问一下第一单元的单词,上星期英语课说过的,大家背了吗?”老师审视的目光扫过底下的人。
“背了背了”“背过了”“背过了,没记住”“没来得及背”
一群学生叽叽喳喳的,真话,假话,混迹其中。
英语老师毕竟有十几年的教学经验傍身,知道一放假学生跟撒欢似的,也不计较真真假假。
“背十分钟,十分钟后提问,好吧?”
“好”,同学们纷纷回答说。
“那开始吧。”
顿时,教室里的声音震耳欲聋。
要是校长来视察,肯定能感动到哭,还要追着给英语老师加鸡腿。毕竟这所有人拼了半条命在背单词的场面不多见。
可是校长肯定不会知道,这场面只是“对新环境的不适”,“对新老师的敬畏”,和“对提问的恐惧”这几者的加成效应。
随着时间的不断逝去,等到了五六年级的时候,学生们一个个的都会变身老油条,对“提问”这个词的敏感度大大降低。
错了就错了,老师说几句又不会掉块肉,同班同学都是一家人,怕什么丢人啊,总之,类似这样的想法层出不穷。
这时候,老师就会对“提问”附带条件,比如把错的抄写十遍,罚站什么的,总而言之,这样全员扯着嗓子背书的场面极其难得。
“好,大家停一下。”老师拍了几下手,把学生的注意力从课本上吸引过来,翁乱的教室归于安静。
老师看着学生名单,纸张翻过来覆过去的声音比指甲划过黑板还刺耳朵。
“王政博,元博,你们俩来黑板上写。我们大家看看名字里有‘博’的人是不是学识渊博啊。其他人拿一张纸,写上名字,写完了收过来我看看。”
其他人都松了口气,虽然说坐在自己座位上不一定有文曲星相助,可还是没有人上赶着往讲台上站。毕竟写在黑板上的是要接受全班同学的检验。
程晓杰冲着元博摆摆手,还不忘送上一句‘祝你好运’,气的元博想给他一拳头,可碍于众目睽睽,只能作罢。
用元博的话说,他对考试就没在怕的,除了一年级第一次考试第三外,元同学一直霸占着第一名的宝座。即使考试前夕他觉得自己啥也不会,可是成绩一出来,就会发现自己垃圾别人更垃圾的真相。
所幸,两位‘博’同学的提写情况都还差强人意。
英语老师也没寻到机会发飙。
虽然不能准确叫出班里每个人的名字,可元博对这几十张脸已经有了熟悉的感觉。
就拿一起去黑板上写单词的王政博来说,元博知道班里有一个又高又瘦,眼睛很大,但是有一些白头发的人,而今天,元博知道那个人叫王政博。
熟悉感的近义词是缺乏新鲜感。
元博来这所学校还不到十天,新鲜劲儿就已经褪得差不多了。
还记得第一天中午吃饭时,元博冲到了教师楼,走到门口的时候,元博惊讶于门上挂着的门帘,还想着学校真是贴心,只不过半天时间就给学生宿舍挂了门帘。
推门进去的时候,预料中的景象没有出现,相反,是一个面容刚毅的,光着上半身的中年男人闯进眼帘。
许是两人都怔住了,一时间竟没有人说话。
后来还是老师先缓过来,问了句,你有事吗?
臭不要脸的元博终于感到了不好意思,嘴里念叨着‘没事没事,走错地方了’,撒腿跑了。
一天的时光又在熟悉的面孔和熟悉的节奏中过去了。
今天有什么呢?
熟悉的课堂,熟悉的三餐,还有一天时间就熟悉起来的程同学。
元博不喜欢一成不变,可也没想到风浪来得这么突然。
第4章 守护者 三
时针,分针,秒针,它们都按着自己的节奏不快不慢的走着。
新的一天依旧是在老师的口哨声中开始的。
零几年的东西似乎都不怎么发达,诺基亚还很流行,翻盖手机就可以很酷。
镇上唯一的小学接纳了周边村子上前来求学的孩子。
在这里,每天提醒学生上课下课的是一个长满锈迹的大铃铛。许是教学楼和宿舍楼的距离实在感人,远在教学楼的铃声叫不醒睡在宿舍楼的孩子,所以,这里的起床铃很高级,是纯人工打造的。
元博就是被生活老师的夺命连环哨惊醒的,一大早上的,脑子还没完全醒过来,手脚就跟安了电池似的活动起来。
住校生比不得跑校生,人家还在被窝见周公的时候,我们就围着操场跑圈了,人家吃着带花样的早饭时,我们苦哈哈地啃着馒头配着稀饭,在水泥地上蹲出了一道风景线。
不过不得不说,有条条框框的生活也别有一番风味,因为每个人不同的境遇和感受,条条框框也有了不同的色彩。
风平浪静的时候,恰恰是风浪要来临的时候。
明明是初秋,却有着盛夏的温度,闷闷的天气让人格外的想睡。下午的语文课上,老师正在讲台上唾沫横飞,底下就趴倒了一片。
元博无聊的转着手里的笔,眼睁睁地看着课本上的字慢慢变形,最后混合成一堆自己识别不出来的神马玩意儿。扭头看看自己的同桌,程晓杰双手撑着自己的脑袋,头在那里一点一点的,感觉整个身子随时都要前倾倒在那里。
“砰”的一声,重物敲击桌面的声音在元博的耳边炸开,瞬间把瞌睡惊得没了踪影。元博看着彻底趴在了桌子上的同桌,以为他太困了手没撑住,想着怎么才能不让老师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姓杨,名明志。为表达对老师的亲切,同学们私底下都叫他“老杨”,又或者“三明治”,硬生生把人家高大上的名字叫出了街头五毛钱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