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奇怪的是,宁修竟然应对良好。
宁修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与李总商业互吹。明明对李总都不是很了解,却能聊得特别顺畅,让李总数次捧腹。这样很容易让气氛变得猥琐油腻,但宁修将度把握得很好,节奏明快,有来有回。
顾承泽原以为宁修是个小家子气的、拿不出手的男人,现在才发现,宁修或许长袖善舞,很熟悉类似的社交场合了。
宁修是在哪里修炼出来的?
正在顾承泽低头沉思的时候,忽然听见李总说:“那些书我都看过了,也请教过老花农,但怎么都种不出小宁师父这样好看。”
明明只是在夸花,顾承泽却有一丝不舒服。
宁修还偏偏回答:“有的事情书上没写,老花农习以为常,也容易忘记说。过几天我把我总结出来的经验都告诉您,要是花还病着,我可以去您那儿看看。”
李总连忙说:“谢谢小宁师父。”
顾承泽听了一耳朵,宁修和李总刚刚在聊花生病了,李总不知道怎么回事,所以求助宁修。
没想到两三句话过去,宁修已经敲定要去李总家里了?
顾承泽放下水杯,说:“李总能联系上的花农,哪个不比你有经验?用得着你献殷勤。”
宁修脸上的微笑淡了一些,说:“是。”
李总看了看宁修,又看了看顾承泽,反应过来了,改口说:“宁先生,你尝尝这寿司。”
又聊了一会儿,话题变到了寿司上。顾承泽说起,宁修有一次给他做寿司,朋友们都赞不绝口。
李总叹了一口气,说:“我夫人也学过寿司,但做得乱七八糟,连饭团都捏不到一起去。哪像顾先生这么好福气,有宁先生这样体贴的男朋友。”
也不知道李总清不清楚顾承泽和林许儿的事情,反正这话是说出来了。
顾承泽听到这句话,心里终于畅快了一些。
还没等他品出这心情的来源,宁修又淡淡地开口了:“不是。”
李总说:“啊?什么不是?”
宁修摇摇头,说:“没什么。”
李总不知道,顾承泽却是很清楚,宁修在否认男朋友那三个字。
顾承泽捏了捏水杯,说:“李总也是好福气,与夫人结婚这么多年,还能这么恩爱。”
李总哈哈笑了起来。
宁修说:“下次顾先生开arty,李总也过来,可以尝尝我的手艺。”
李总刚要说话,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李总露出抱歉的神情,然后捂着手机离开了包厢。
李总一走,气氛就变得沉闷起来。
顾承泽说:“你刚刚叫我什么?”
语气像是要发怒。
宁修茫然抬头,说:“什么?”
顾承泽说:“我说过,以后叫我阿泽。”
宁修有些为难,说:“可,这是在外面……”
顾承泽眯起眼睛看他,不虞道:“在外面里面有什么区别吗?你还想在哪里叫我呢?”
说话的时候,顾承泽逐渐靠近了过来,像是要把他圈在墙角似的。
李总随时可能进来,宁修有些不安,望了望门口,说:“阿泽……”
顾承泽说:“邀请李总来我的arty,你倒是什么都不怕。既然你这么想给李总做饭吃,改天我叫上李总和他妻子来家里,我们招待他们吃饭,一起交个朋友,怎么样?”
顾承泽描述的画面太美好了,宁修脑海里竟然浮现出以前与同事们一起外出聚餐的画面。
与现实不同的是,幻想的画面里竟然有顾承泽。
宁修微微仰着头,说:“一起接待朋友,那是情侣和夫妻才能做的事情。林先生马上就要回来了,我怎么配……”
顾承泽一点儿也不想听到林可的名字,尤其是从宁修的口中。
他捏住宁修的下巴,就这样吻了上去。
今天的顾承泽似乎格外暴躁,攻城掠地,四处侵袭。
宁修几乎要呼吸不过来了,轻轻攥着顾承泽的衣领,含糊叫道:“阿泽……”
第29章 忘了他
李总接完电话回来,看到的就是宁修双目通红,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
李总愣了一下,问:“小宁师父,你怎么啦?”
宁修说:“芥末上头,冲到了。”
李总说:“那是挺麻烦的。”
李总这次去而复返,与他谈话的就不再是宁修了。宁修变成了一个安静的挂件,就坐在一旁低头吃东西。
顾承泽自然而然地续上话题,同李总聊天。好在李总跟顾承泽也是有话题可以聊的,因此气氛不那么尴尬。
帐是顾承泽去结的。顾氏与李氏的合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顾氏处在下风,否则当初顾承泽也就不必专程送一盆花给李总了。
等待结账的时候,李总盯着宁修的手腕看,忽然问:“小宁师父,顾总对你不好吗?”
宁修诧异:“为什么这么问?”
然后他就看见了李总的视线。他放下手臂,用袖子把青紫痕迹遮住,说:“我身上容易留疤。”
李总叹了一口气,说:“顾总的事情我们都听过,我认为……你值得更大的舞台。种花也好,做别的也好。那盆花值几十万人民币,不说有价无市,怎么说也是非常难弄到的。顾总知道那盆花的价值吗?”
当时顾承泽把花给他,态度轻慢随意,像是随手送出了一份伴手礼似的。所以那个时候,李总才会提出见一见养花的人。见到之后才知道是顾承泽的情人,那时候李总还怀疑顾承泽是不是找了个人来骗他,今天李总终于确信了,宁修就是那个养花的人。
一个有一技之长的人,委身于人,没有尊严,是很浪费的事情。
宁修摇摇头,说:“大概……不知道吧。”
李总便明白过来了:“他也不知道你的价值。”
“这样,我之前开出的offer依旧有效。无论你什么时候到我这里来养花,我都会支付顾承泽的双倍。”为了花,李总这点钱还是开得起。
宁修笑说:“谢谢李总的好意,我没有转行的想法。我看您是真的爱花,这样吧,这半年里我要是种出了什么花,第一个告诉您,就当交个朋友了。”
李总看出宁修心意已决,知道自己劝不动,因此同意了宁修的提议:“我按市场价购买。”
宁修摊了摊手,无奈说:“我要钱没有用啊,生带不来,死带不去。如果可以,李总不如多跟顾总合作。”
李总愣了一下,没想到竟然有全心全意为金主着想的情人。
就在两人都沉默的时候,顾承泽走了回来。
李总看了顾承泽一眼,发现顾承泽面上表情没有变化,应该是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李总也说不上到底是个什么心情,与顾宁二人道别。
宁修自觉走到驾驶位上,顾承泽说:“你会开车?”
宁修解释:“您喝了一点酒,不适合开车。我驾龄七年,应该没有问题。”
顾承泽站在车边上,盯着宁修看了许久,说:“你会的还挺多。”
宁修没说话,给顾承泽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两人挨得很近,顾承泽低声问他:“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低音炮就响在耳边,宁修感觉身体暖融融的,然后说:“只要阿泽想知道,那就什么都可以知道。”
顾承泽却问:“那你喜欢我吗?”
宁修没想到会迎来这么一个问题,微微停顿了一下,笑着说:“阿泽想弄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不也很简单吗?”
这模棱两可的态度让顾承泽有些陌生。宁修以前都直白而热烈,向每一个人表明:我只看着顾先生、我只听顾先生的。
这样的反差似乎本身就意味着答案,顾承泽不愿意相信。
他感到有些眩晕,呼吸也有些沉闷。顾承泽想:我大概是喝醉了。
宁修推了一下顾承泽的肩膀,把人推进副驾驶。然后自己走到驾驶座上坐好。
开车之后,顾承泽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宁修觉得他心情不好,便给他放歌听。
在缓缓流泻的悲伤钢琴曲里,顾承泽开口了,嗓子有些沙哑:“那盆花,多少钱?”
宁修愣了一下,笑了,说:“您听到了啊。”
顾承泽清了清嗓子,声音变得正常起来。他说:“你怎么没跟我提。”
宁修平滑而优雅地拐了个弯,车里的人完全感受不到任何颠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