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泥泞地之上,鬼厉嘴角渗出了血,瞬间便染红了身前衣衫,就连他的声音,也变的嘶哑与断断续续:“师父……你……你怎么了?”
田不易像是听不到任何声音,他的身躯只是木然地向着躺在地上挣扎的鬼厉与脸色苍白颤抖着的陆雪琪,缓缓走了过去。
每一步,都带着杀机与杀意。
“轰!”
一声炸雷,当头而响,就算凌空立于云端的道玄真人,竟也为之一震,片刻之后,他的脸上神情,突然出现了一种古怪之极的变化。
那似乎是一种迷茫的神态,仿佛沉眠于一场大梦,将醒未醒之间,似乎想起了什么,却又始终抓不住想不起,一时茫然了。
仿佛是和道玄真人的异常神态相对照的,在他手上握着的诛仙古剑上一直流转闪烁的诡异光芒,也同时黯淡了下去。
“轰隆!”
惊雷如巨锤,震动苍穹世间,似乎天上神明,也为之发怒。
大地隐隐发抖,人间尽是风雨!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那一个刹那,田不易的脚步突然停了下去,而笼罩在他面上的浓浓黑气,似乎突然间也失去了某种力量的支撑,消退了一点点,露出了田不易的一双眼眸。
一个瞬间,有多长?
佛家说芥子须弥,刹那永恒,本是一般的;可是那一息的光阴,又是怎样的一个瞬间呢?
那一双眼眸,深深望了鬼厉一眼,看着他挣扎在泥泞之中,口吐鲜血,呼喊着师父二字。
赤焰的光芒如火焰般熊熊燃烧!
倒映在了他的眼中。
那一个瞬间,能有多长?
田不易猛然甩头,似用尽全身力量,找到了陆雪琪的所在,深深看去。
电闪雷鸣!
风雨正狂啸!
天琊神剑绽放着淡淡蓝色光芒,伫立于风雨之中。
陆雪琪的视线,在那一刻,与田不易相触!
如雷轰,如电闪,如狂风,如巨涛,她分明看到,那汹涌如巨浪般的东西正在那双眼睛里,死死地盯着她,似有无尽之意,最终只化作了无声!
下一刻,陆雪琪再没有了一丝一毫的血色,连她的唇,都变得几乎透明起来。
惊雷掠过,道玄真人身子轻轻一震,迷茫之色消散了,几乎是在同时,诛仙古剑之上的诡异光辉重新亮了起来。
大地之上,风雨仍在呼啸着,而田不易的眼睛,已经再一次的,被翻涌的黑气所掩盖。
他的脚步,重重的踏在泥泞之中,溅起了肮脏的水花四散而去,一步一步,向着原来的目标走去。
杀气森森!
森森杀意!
“田师叔……”陆雪琪不知为何,无比苦涩的摇了摇头,声音沉沉地道:“我,我不能……”
鬼厉撑起了自己胳膊,抬头望去,只是身子刚抬起一半,便无力地再次摔倒在泥泞之中,泥浆溅满了他的脸容,可是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
他只是拼命抬头,望着那死而复生的师父,一步一步走近。
赤焰熊熊燃烧着,不知焚烧着谁的灵魂血脉。
风雨中,田不易走近了,陆雪琪浑身颤抖,面色仿佛惨白的透明了一般,双目深沉地看着赤焰仙剑,炽热的火焰当头劈下!
第223章 失之我命,摄魂
风雨萧萧,天地凄然。
陆雪琪勉强抬起天琊一挡,“铮”的一声锐响,她整个身体连人带剑被一股巨力撞的连连退后了几大步,落到了鬼厉的身后。
“呃……”陆雪琪闷哼一声,随即紧咬唇瓣,微微弯下了腰身,腹中泛起尖锐的疼痛,锥心般刺骨心神!
有淡淡的血腥自她唇间溢出,嘴角滑落的血丝映得她脸上浮现出的难以言欲的惊痛之色。
“轰!”
苍穹之上,再度惊雷!
田不易停下了脚步,赤焰缓缓举起,鬼厉虽然无力地躺在地上,但一双眼睛仍是睁的大大的,盯着田不易,只是田不易面上尽是黑色之气,根本看不清他的神情。
电闪雷鸣,风雨狂啸!
霍然,田不易一声大吼,赤焰瞬间光华大盛,当头向着鬼厉劈了下去。鬼厉没有躲避,事实上也躲避不开,他的嘴微微张着,不知是不是在呼喊着什么,只是那一点声音,全部都淹没在了赤焰带起的炽热狂风中。
“叮!”
苍穹雨夜,转轻轮带着清脆叮吟声,在那凄风雷鸣之下恍若天籁之音,带着金色的光芒不停旋转,轰隆巨响,在夜空黑云中一座“镇魂塔”在雷电交加间若隐若现。
田不易的动作,突然僵住了,赤焰停在了离鬼厉头颅仅仅一尺的上方,鬼厉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炽热的火焰即将将自己焚烧殆尽。
但是没有!
田不易所有的动作都停住了,赤焰的光华火焰,也悄悄的,一点一点褪去。在田不易的眉心之上,凌乱的秀发贴着的额前,一道阴符“摄魂符”贴在了上面。
“收!”陆雪琪轻吐灵力,唇齿间默念出一串咒语,手中一缕光芒流转,指尖一弹。
一弹指顷,去来今,浮生过,魂归兮。
在陆雪琪的做法下,“摄魂符”收走了田不易的魂魄,像一道箭芒直飞入“镇魂塔”。
“轰隆!”
“镇魂塔”转瞬消失,刹那之间,天际苍穹连续三个惊雷,竟都是炸响在道玄真人身侧左右,道玄真人身躯大震,突然间整个身子竟是蜷缩了起来,面上露出痛苦之极的表情,片刻之后他仰天狂叫一声,化作一道黑光,如电一般急速飞驰,离开了这里。
大地之上,鬼厉目光怔怔地望着师父田不易似乎是双膝一软,慢慢的身体跪倒在了泥泞地中。
“呃啊……”鬼厉喉咙中发出了嘶哑的喊声,如绝望的野兽,泪流满面,不知从哪里迸发出来的力气,他重创之身,竟是鱼跃飞了起来,扑在了田不易的身上。
“你,你把我师父怎么了?……”他嘶声喊叫着,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这一次,他却是对着陆雪琪,他的身子在地上泥泞中挣扎着,想要爬过去质问她。
陆雪琪喉间一甜,一口鲜血从捂着唇齿的指尖淌落,她微微低垂着目光,身子冰冷地僵在原地。
萧瑟冰冷的风雨,原来竟是如此刺骨冰寒,直寒入了深心魂魄里。
这般也不知过了多久,鬼厉只低低的,唤了一声:“师父……”
随后,他眼前一黑,昏倒在了田不易尸身之旁。
青云山,大竹峰。
夜深人静,只有远处随风而来的竹涛声,在夜空中轻轻回荡。只有在守静堂的后边,还有一盏孤灯,兀自在黑暗中闪烁着光芒。
夜风轻送,有一丝凉意,从开着半扇的窗口里吹了进来,发出轻微的“呜呜”声,也把屋子中间桌上的那盏灯火,吹的有些摇晃,变得明灭不定起来。
一只白皙的手轻轻伸了过来,挡住了风,火光很快稳定了下来,重新开始发出光亮。苏茹有些慵懒地坐在桌旁,夜已深了,她却没有什么睡意。
苍穹如墨,正是最黑暗的时候。
她凝神倾听,只是这深夜的风里,却没有她想听到的声音。
苏茹的脸上泛起淡淡一丝苦笑,悄悄合上了窗户,回身重新坐回了桌子旁。她与田不易都不是看重奢华的人,这卧室里摆设的什物也不多,此刻桌子之上,除了一个布包之外,也只有一面小小的圆镜。
她将那面圆镜拿了过来,片刻之后,在她眼前,那面圆镜中出现了一位端庄美丽的女子,秀发如云,肤若少女,不见有一丝皱纹。她与田不易夫妻合藉,修行了几百年,才有了这份道行,容颜常驻。
看了半晌,苏茹却是轻轻叹了口气,将小圆镜子放在了一边,将另一头的布包拿了过来,打开了它。
里面却是一些最普通的东西,一些针线,一块布料,还有剪刀、粉擦,凡俗世间,普通人家的妇人一般都有这些东西,好为自己的丈夫孩子添做衣衫的。苏茹轻轻拿了布料,穿针引线,藉着那盏灯火,细心地缝制起来。
只是她缝着缝着,眼神却变得有些迷离起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便在这个时候,突然屋子外头好像突然风一下大了起来,“呜”的一声吹过,将刚刚合上的窗户重重拍了一下,一下子又重新吹开了去。
一股冷风,顿时冲了进来,而桌上的那点烛火,几乎是同时就被这股大风给吹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