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儒……”
半躺在床上的男子静静垂眼看着泛黄古籍,如玉指骨扣在扉页上,如果忽略白得要飘渺而去的面孔,就也算是个岁月静好的画面了。
看着好像还行……
桑晚非放下了点心,慢慢挪到了床边。
全程,顾栖儒未抬过眼,也未翻动一页古籍。
“栖儒?”她侧着头凑近连生病都美如画的脸蛋边,轻轻喊道。
温温的气息拂在侧脸上,宛若静滞的睫毛羽才有了几丝活意。
他动作幅度极小地转过头,形弧优异的眼睛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冷冷淡淡地看着一脸心虚明显来认错的桑晚非。
不言不语的,等着她的解释。
又来了,这种等待认错的态度,桑晚非简直熟得不能再熟了。
不管什么错,不管到底错没错,她都先业务熟练地来一句:“我错了。”
“错的如何是夫人?该是栖儒才对。”
??
清清冷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没按套路走的顾栖儒让她的下一句准备好的话无从出口。
桑晚非梗了梗,只能顺遂心里真实想法点了点头,“确实,你也有点错。”
气氛瞬间就不对了,她又解释了下:“当然,错的主要是我。”
瞅了眼顾栖儒还在逐渐冷落森气的样子,她赶忙纠正:“哦不对,错的全是我。”
过往的经验告诉她,一下子哄不好的话,接下来就可以准备栽坑了。
桑晚非永远忘不掉顾栖儒在这方面有多变态。
她进过数不胜数的他布的局,唯独有一回他的一枚棋子因为意外的刺激失了控制。
而她当时又在顾及无辜的人,所以即使本来能逃脱,她也没有这样做。
后来结果就是手掌被刀砍得差点废掉。
自这件事后,她才发现,顾栖儒狠是真的狠。
那枚棋子幸亏早已被反杀了,才没体验过顾栖儒的酷刑折磨。
可是这背后牵涉链上的人,都被他给一把拽了出来。
连根拔起,直接拔到了户部尚书那,庞大的脉络硬是被他一刀给砍了下去。
全然不顾及狗急跳墙的报复。
可不是吗,一把火直接快准狠得都给烧得精光了,吹又生的野草根本不可能存在。
玩政术官术,玩布局布棋,玩策略筹谋,但凡提个顾字都能让老油条们瑟缩一下。
这还是小事,毕竟户部尚书那一块死有余辜,最让她心颤的是顾栖儒对她的反应。
当时,她的手裹着跟个团子一样,发愣看着他突然一脸郁气地出现,还提着把刀。
“你,你要干嘛?”
她咽了口口水,盯着他右手握着的那把刀,感觉不太妙。
顾栖儒先是没有回答,反而递给了她一个折子。
拉开来定睛一看,满满当当写着人名以及所犯罪论。
字体飘逸,笔画遒劲,清骨凛然,行文自成一脉,明显是顾栖儒亲自一笔一划手写而成的。
这不是,最近倒台的户部尚书那一树吗?
咋了?给她看这个干嘛?
很快,顾栖儒就给她解惑了,以一个她终生难忘的方式。
只见他表面轻描淡写地认真自罪:“夫人手上的伤,栖儒难逃其咎。如今那些鼠目已被铲除,名单就在折子上,是该轮到栖儒给夫人交代了。”
说完,不给她任何的反应时间,就将刀重重砍向自己从出生起就保养甚好的白皙左手。
卧槽!!
这顾栖儒脑子坏了吧??!
还没震惊完,下意识的反应就让她连忙扔下折子,把他手里的刀给拂了走。
哐当一声,刀落地。
“你脑子没问题吧?”
心脏被一吓,噗通噗通地跳得特别快,她抢过他的左手看伤情。
幸亏她反应快,才没伤到筋骨,但是也已经血肉模糊了,滴答滴答地淌血。
她皱着眉从他怀里抽出以银线刻着“儒”字的白手帕,以一只手艰难地替他快速包扎止血,然后高声喊外面的小厮去唤大夫来看看。
顾栖儒一声不吭,乖巧地配合到了极点。
他将头靠在她的颈弯处,低低喃语:“原是比这般还疼。”
她都被顾栖儒这一举动弄得没脾气了,唯一还能动的左手控住他的伤处帕子,叹气道:“我受的伤多了去了,这点都是小意思,你养尊处优的,没跌过没痛过的,不疼死你才怪。”
“好想知道还有哪些人害得夫人受伤了。”
然后,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夫人心善,他可非也。
温润的呼吸打在颈处,顾栖儒又轻轻说了句:“夫人,栖儒有些后悔了。”
这话一听,给她整激动了起来。
“我早就跟你说了,老算计我干嘛……”
“夫人谬误了,栖儒的意思是,后悔用那枚棋子了。”带着嗓间亲昵笑意的话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美好的猜想。
桑晚非:……
“夫人说的,栖儒从未后悔过,夫人总要知道自己的过错的。”
他抬起头,毫不躲避地对上她的眼睛,“若是栖儒直说,夫人只会口头认下借以敷衍栖儒,从不会入心。”
手还在疼着,但看着看着就心痒痒了,柔软的心脏像是被轻轻捏摸了下,留下个让他想抓想挠的念头。
他缱绻地吻了下近在咫尺的勾他心弯弯的红唇,甜蜜到让他觉得多疼些都是好的。
“这种意外栖儒保证不会再有了。”
桑晚非:你保证不算计我了,屁事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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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也不想体会这种宁愿陪你死也要给你布局的变态想法了。
“不知夫人错在何处?”
又想起那些挖心凿肺之话,顾栖儒的葱白指尖扣紧了手里的书籍,面色又白若纸了几分。
桑晚非低头老实陈述:“不该说气话直接跑掉,不该把你气到吐血。”
说归说,再来一趟她还得跑出去。
当时情绪太躁了,太不稳了,要是再在现场呆一阵,估计都能直接写和离书了。
要真写了,顾栖儒还不得当场弄死她。
“竟不知夫人如此……轻易便将那些话脱口而出,想来也是早有琢磨的。”
他垂着眼,揣着试探的心思说着似是而非的话。
一听这语气,桑晚非的脑海里就打了个警铃。
“没有!”
她对上抬睫望过来的眼,真诚得不能再真诚地发誓:“天地可鉴,我绝对没有。”
“无需天地可鉴,栖儒不信这方天地,只愿信夫人。”
顾栖儒那如重工描勒出的眼睛从眼尾自然拖出道黑漆漆的线晕,配合尾睫的伸展,顺势也就带出了如凤展翅般的惊绝高贵。
所以有时候,这眼就仿若会说话一般灵动且有韵味。
不过,平常的顾栖儒,总是喜欢淡着冷着这双眼的景致,只是因为招来的麻烦很多。
真的很多,很麻烦。
还有些根本不畏惧他手段的男女痴汉,宁愿死在他手下就为求得他的一笑。
痴心妄想。
因此,所有人都知道要想这双绝杀众生的美男眼搭上艳美的意味,堪比登天。
但,桑晚非见过这种羡煞旁人的风光。
比如此刻,眼波浅浅深深地在勾着魂,令人耳热的声音如茶如酒,说着“只愿信夫人”的话,又清雅又醺人。
“咕嘟”一声口水咽了下去,桑晚非才算恍神过来。
这也太妖孽了。
这段位,明显比十六年前还高。
其实,一直以来,她的抗美人能力都是佼佼者的水平,这完全是突然来一招,而且顾栖儒长得太逆天了,还越长越有味道了,一下没招架住。
要是给外人来,别说软了腿,连心都想当即剖给他看。
“难道,夫人是突发奇想?”
不经意的,他又围绕这个话题开了口,有种不问清不罢休的执着。
低眼的顾栖儒声音清冷中掩着委屈和消沉,“总归是厌倦了栖儒的,许是才有这想法的。”
桑晚非噎了噎,就这皮相,扔在街上马上就能被捡走。
她要说一声厌倦,眼红的唾沫都能淹死她。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外界影响,并非厌倦。”
桑晚非试图解释:“我知道你早就猜到了,我的身份比较特殊,然后我的情绪思绪都会因为一些原因受到一些人的影响。”
“就安平文,你记得吧,就以前,我第一次亲你的时候,就是受他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