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曲桑桑下嫁罗瑜,单一顶小轿送进府去她连继续为母亲尽孝的日子都没有,后遭多少人的话柄她都记着。
本是郡主成婚的嫁妆都不如寻常百姓家,旁人皆道她落魄,唯有她知道一切都是旁人恶意为之。
上一世她懦弱无能遭人算计所嫁非人,而今她既得上天垂怜能重活一世,她绝不会活的那么窝囊了。
在曲桑桑愣神这会儿,婢子已是替她梳妆好了。
徐妈妈捧着曲桑桑的脸,与她对视柔声道:“郡主,您要顾念自己的身子,切莫再伤怀了。”
曲桑桑颔首应了,她握住徐妈妈的手,温声说道:“我明白,在宫里我还有外祖母,哪怕不是为了我自己,我亦会为了外祖母振作的。”
徐妈妈顷刻红了眼眶:“好,我们郡主最乖巧了。”
*
时值初夏承接春末的梅雨,为本就炎热的天添了几分浮躁。
在屋内耽搁片刻,曲桑桑才踏出沉璧阁往内堂去。
惴惴不安的行在廊檐下,曲桑桑心绪紊乱更是险些走岔了路,还是惠心轻扯她的衣袂才让她回神。
步入内堂众人围坐在桌案旁,其乐融融的边交谈边用膳,而在曲桑桑看来这景略显喧嚣。
当他们察觉到曲桑桑时瞬间静若寒蝉,内堂里众人脸色各异,还是姚姨娘先反应过来,她笑吟吟的上前欲要握住她手:“桑桑来了,一道用早膳吧。”
曲桑桑睇了眼姚姨娘,稍退了一步微微欠身:“桑桑只是来拜见下祖母,就不用早膳了。”
姚姨娘手落了空,她悻悻的缩回手,笑容逐渐僵硬:“那快去吧。”
话落她便径自越过姚姨娘,来到曲老夫人身边行了一礼:“祖母……”
对于曲桑桑主仆二人姗姗来迟,曲老夫人并无责怪,她慈眉和蔼的招手让曲桑桑来到她跟前,轻拍她的手叹道:“好孩子,这些时日你受苦了。”
曲桑桑喉头微哽:“桑桑没事了……”
“这才是祖母的乖孙女儿,你母亲是个可怜人,不曾见你嫁人生子便撒手人寰,可这曲国公府还有与你血脉相连的祖母和父亲在,咱们都会护着你的。”摩挲着曲桑桑的玉手,曲老夫人温声说道。
曲桑桑绛唇微抿,细弱的应了。
曲老夫人拉着她好生宽慰了几句才放她离开。
当她迈出内堂,迎面便撞见一人。
来人是姚姨娘的幺女,她同父异母的二妹曲燕宁。
曲燕宁冷觑了曲桑桑一眼,随后黛眉轻蹙不情不愿的屈身对着曲桑桑福礼:“请姐姐安。”
曲桑桑不咸不淡的轻声应了,正打算离开却又被她唤住。
“姐姐留步。”
曲桑桑脚步微顿,侧过身子睨她:“何事?”
曲燕宁上下打量曲桑桑,旋即浅笑道:“燕宁瞧姐姐这身衣裳,似乎是白云软绸?”
“你眼力倒是好,这件衣服却是白云软绸制的。”
曲桑桑才过孝期她也不想衣着太华贵招摇,今日来给曲老夫人请安她唯恐忌讳才换了身入得了眼由云白软绸制成的常服。
此番曲燕宁提及,不知是何意。
曲燕宁冷讽道:“姐姐好歹贵为郡主,怎得用连当亵衣都不屑的料子做常服呢?”
又是如此鄙夷诋毁的话,上辈子她不知听过多少回也早已习以为常,她知道曲燕宁不过是纸糊的老虎罢了,所说的话从来都是逞一时口舌之快。
曲桑桑闻言轻笑:“我素日与娘亲节俭惯了,倒是比不得姨娘与妹妹,府里什么好东西都在你们那。听说妹妹闺阁里用的东西都和宫中公主一般了?倒让我艳羡。”
“姐姐胡说什么呢?妹妹不过是庶女罢了,怎敢用那些……”曲桑桑出言反驳引得曲燕宁颇为不悦,以往柔柔弱弱连话也不敢说的人,一朝变得伶牙俐齿起来实是令她不快,只是居于身份她还是得低声下气。
曲桑桑温瞳敛笑:“既然不敢那妹妹往后还是小心为妙,若是有朝一日被人瞧见屋里那些不该出现的东西,那恐怕连父亲都保不了你。”
曲燕宁神色惊变她再次福礼低垂着螓首:“妹妹明白了。”
“妹妹快去用早膳吧,莫让姚姨娘等急了。”曲桑桑言罢便带着惠心离开了内堂。
余光飘向曲桑桑渐渐消弭的倩影,曲燕宁忿然甩袖,嗤道:“不过是占了嫡女的名罢了,待我成了嫡女定要叫父亲把你赶出去。”
失了母亲端宜公主,她曲桑桑在这曲国公府不过就是个被人厌弃的人。
哪怕有宁太妃护着她,她亦不会让她好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
每日晚六或九点更新~么么哒
然后提一句,女主母亲因为是养女所以虽然名义上是公主但是和真的公主还是有差别的。
第3章 第三章
徐徐微风拂过平静的碧池,掀起阵阵涟漪,鱼儿欢悦的在其游荡尽显锦意盎然。
曲桑桑步出内堂便与惠心一道坐在以玉石雕砌的凉亭处,她静静的支着脑袋望澄澈的池水微漾。
她心中憋闷连早膳都未用。
记忆里再过三月中秋家宴时,曲国公将会把姚姨娘抬做正室。
前世因这事还闹出不小风波来,依理公主亡故驸马守孝得足足三年,可曲国公还未满三年便急着纳继室,在那时不知落多少人口舌,但曲国公偏是这般做了还惊动了当今圣上。
对此她虽了解不深但听得圣上愠怒在朝堂上怒斥曲国公,还当着朝臣的面要将曲国公拉入大牢,还是曲老夫人竭力哀求才免除这罪,不过那时她沉浸在丧母之痛每日恹恹的府里的事她都一概不知,再往后的事她都记不得了。
如今沉下心来细想,她才惊觉她娘亲的死有怪异的地方。
好端端一个人无故暴毙在阁中,且身边无一人伺候,更何况离世的是一位公主。
现下想来那唯有一种可能……
她的娘亲是被人迫害致死的,而那凶手许是姚姨娘,若真个是她想的这样,那她定要为她娘亲讨回个公道才是。
石桌上在风炉上煮着的茶罏燃起几缕氤氲和着淡淡茶香。
执起茶盏小呷香茗,唇齿茶香萦绕浓郁沁人心脾。
一盏茶饮尽,曲桑桑起身回到了沉璧阁。
午时在房内用过午膳,曲桑桑便一身缟素独坐窗棂,青丝随意挽了个素雅的发髻,她手捧着绣棚执针线坐在绣架旁认真的绣着花样。
“郡主您就歇歇吧,您都绣了一个时辰了,仔细伤了眼睛。这天气愈发炎热了,你若中了暑可怎好?”惠心一壁嘟囔一壁端着果盘搁在小几上。
素手拂过锦缎上那绣了一半的花式,曲桑桑笑道:“我再绣一会儿就去歇着。”
惠心拾起散落在地上的绸缎,叠好搁在一旁。
“午后郡主您就在守在绣架前了,您这是要做什么啊?”瞅着那绣架,惠心纳闷的问道。
她家郡主一向不喜女红,哪怕袭承端宜公主一手好女红,她都不曾在府里显露半分。
曲桑桑垂下眼睑,淡笑道:“我啊,这是在给温宪公主备及笄礼呢。”
惠心不解:“郡主怎得这么早就给温宪公主备及笄礼了?”
这才堪堪五月,温宪公主是八月生辰,未免也太快了。
曲桑桑抬眸瞧了眼惠心:“温宪公主自是不缺好物件,我想要送她一样别出心裁的东西,思来想去我也就女红拿得出手,便想为她制一件嫁衣。”
温宪公主封窈是宫中唯一与她年龄相仿的公主,与她交情自是不同与寻常公主,两人交情之深怕是得娘胎里说起。
此番为她亲手制嫁衣做及笄礼,一来是念二人以往情意二来是为弥补她的悔意。
这嫁衣是她早就答应封窈的,她约定送她的及笄礼定是她亲手做的嫁衣,可前世的她却食言了。
其实在端宜公主死后几日封窈曾请旨出宫来曲国公府见她,可她伤怀过度闭门不出,一人在屋里黯然神伤,哪怕封窈如何抚慰唤她,她都不予理会,直至她被算计出嫁,嫁之前见上了封窈最后一面。
她对她说。
“桑桑,我对你很失望,明明从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那之后她再未见过封窈,只依稀知道封窈远嫁与楚国和亲,至于过得好不好她不得而知。
封窈是她自幼相伴的密友,从前二人无话不谈,倒是她因为母亲离世与之渐渐疏离,未能完成两人曾约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