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们能来。”
她打电话给了顾越和辛晓,只可惜夫妻二人的手机都显示不在服务区,想来又出差了。这样的日子习以为常,顾怜人也懒得再等。
只没想到,这时候竟会来一个外人。
“美人,你还跟我们客气什么。”米潇潇的言语之下带有责备。
顾怜人不再多说。
冯念远上前来,对邓亦白道:“今天恐怕不能招待你们了,事情有点多。”
虽然没有大力操办,好歹是女方的血亲。姑娘可以不在意,冯念远却不能什么都不做。他更知道,这姑娘一时半会儿心情不会好,要抽时间开导她。
“理解。”邓亦白惜字如金,并没放在心上。
米潇潇很知事地保证,“放心吧小舅舅,我会招待好小白的。”
邓亦白和米潇潇离开之后,余下三人也回到了颐芳城。偌大的屋子里,小姨的东西还在,想来恍若隔世。
小缘抽泣了一路,坐到沙发上后,顾怜人才准备和她谈谈。
“小缘,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从法律角度来说,她们并没有直接义务关系,更何况小缘已经满十八岁。
顾怜人想要安顿好她,完全出于对小姨的那份感情。
“如果你想继续上学,我可以给你提供一切费用,或者想找一份工作,我也可以……”
她还没说完,小缘已经摇头拒绝。她擦干净眼泪,红肿的眼睛又蓄满了泪水。“丫丫姐,你已经帮我够多了,我怎么能再麻烦你?”
“我这么大的年纪,再读书是不可能的。再说我很笨,也学不会什么东西,只能做做奶茶……我想好了,回去新窑,继续经营那家奶茶店,那是老板生前最在乎的东西,我要好好守着它。”
“也好。”顾怜人没有强留,只尊重了她的选择。
新窑这个地方,最后的回忆就是奶茶店,小缘能回去,至少免了让它关门大吉。
小缘当天中午就回去了,顾怜人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忘了请假,直接从研究所跑了出来。她拿着手机,就要给兰新打电话。
冯念远拿过了她的手机,担心地看着身前姑娘,“我已经帮你请过假了,下午在家好好休息,你太累了。”
顾怜人只在家里睡了一觉,手机响起,是一个实习生打来的。说是试验出了点状况,她赶忙收拾完,急匆匆赶了过去。
手底下三个实习生,各自分工明确,才能保证各自负责。哪知道还是出了状况。
“老师,我昨天腹痛,所以回去了早了些,今天中午才过来,看苗子的时候,才发现全部都死了。”看管苗子的实习生叫做林夏,是个模样小巧又很内向的女生,以前从没出现过这样的失误。
顾怜人看着她委屈模样,虽然心疼自己的苗,却也说不出责骂的话来。
她拍了拍林夏的肩头,反来安慰道:“这是个意外,不怪你,是恒温箱出了故障,温度失控导致。幸得还有组培苗,到时再移栽些就成了。”
“不过,经历一事可要长些记性,凡事做好双备份。你看,我们的苗死了,还有组培苗可以拯救,不至于试验全毁。”
林夏战战兢兢了很久,并没有等来责骂,安静地看着身边的老师。
原来……顾老师并没有那么难相处。
“老师,您是不是没有休息好?”她看到了顾怜人眼角下的淤青。
这个学生的观察力很强,顾怜人看了她一眼,淡笑着,“家里出了点事,休息时间不足。”
林夏欲言又止,似乎在纠结该不该说。
“想问什么?”顾怜人穿上白大褂,戴上手套,一边将死去的苗子往外面搬运,一边收拾培养箱。
林夏鼓足勇气,放慢了呼吸,“顾老师,您的家人……是不是去世了?”
顾怜人的动作一顿,眼神涌动,一股说不出的情绪在翻滚。“你从哪儿知道的?”
“兰所接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所以……”林夏被她的模样吓着了,不敢大声说话。
顾怜人咧着一笑,“是的,我小姨……从小把我养到大的亲人,去世了。”
说完这话,她的脸上浮起一抹落寞,说不清是难过还是解脱。
“老师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她举起手指,做发誓状。
顾怜人只笑笑,“干活吧。”
哪有那么多的誓言可以当真?她还是个学生的时候,不也天天听到各种“不要告诉任何人”的八卦么?
研究所这样的地方,一个小小实习生可以知道的消息,自然瞒不过其他人。
顾怜人刚从人工气候室出来,就看见了正在门外等候的马先逸,他倚着玻璃门边的墙。隐约的,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他吸烟了?顾怜人朝林夏使了个眼色,叫她先走,自己则留了下来。
“马副所是专程来找我吗?如果有急要事,可以直接进去,不急的话,去办公室吩咐一下,我忙完了自去寻你。”顾怜人坦荡说着。
马先逸看了她几眼,没搭话。自认为自己隐藏得极好,状态也调整得不错,但那双眼睛却出卖了她。不说出来,只是不愿挑明罢了。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说?”
原来是因为这个……顾怜人有一瞬怔愣。复而收起情绪,摇头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劳马副所费心了。”
“顾怜人!你我之间非得这么生分吗?”马先逸很生气。
先前并不知她已婚,才会有那些冲动的想法。如今他已经在慢慢调整自己的心态,毕竟是将来要继续共事下去的同事,关系不能太尴尬。可是这个女人,明显不给他机会呀!
顾怜人被他喊得愣住,才知自己失了仪。她双手紧紧捏起,低眉之下是苍白的脸,颤抖的唇。“对不起……”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其实并不愿意这样的。
马先逸知她情绪不稳,一边说着不在意,一边将自己掩藏得极好,像个没事人似的。想起这些,他便有些吃味,“也不知道你那个老公怎么想的,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在身边陪着,也不关心一下……”
“我很好,不需要任何关心。”顾怜人深吸一口气,“我还有其他事要做,没什么要紧事的话,就这样吧。”
“等一下!”眼看着她就要离开,马先逸喊住了人。
他见过心狠的人,只是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如此狠心。
马先逸上前几步,来到她身边,两人并排站着,“ 今年我们所有一个可以去国外进修的名额,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什么意思?”顾怜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很优秀,不应该止步不前,应该去更大的平台。”
顾怜人抿着嘴,没有再说话。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她现在脑子有点乱。
放在以前,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是如今,身份已经变了,只怕不能如她所愿吧……
“你不需要立马回复,可以考虑一段时间。”马先逸没有逼迫她,只是将消息提前告知。
顾怜人看了他一眼,往办公室走去。她可以肯定,眼下大家并不知道这个消息。她纠结了一下午,决定回家和冯念远商议一下,却等来了他出差的消息。
冯念远的工作保密性强,她一般不过问,很多时候也不主动打电话过去。只是,知道“出国进修”一事后,整个人做事显得心事重重。结果便是,做试验时,稍不留神,将稀硫酸给弄到左手臂上了。
虽然是稀释过很多倍数的硫酸,还是给烫出了一道红红的痕迹,渗人得慌。
她吃了痛,一下子来了火气,直接拍了张照片,发到了四人的微信群里,附上文字:这是谁干的?
顾老师最近水逆
所里接触分子实验的人不多,她手底下三个实习生,各自分工都不同,接触这一块的是谁,顾怜人心里有数。但她想给对方一个机会,想要她亲自站出来,承认错误。
很遗憾,半个小时过去了,依旧没有人站出来承认。她那点本就不多的耐心被消磨干净了,直接将三人叫到会议室来。
林夏一直做事很小心谨慎,做生信的那位学生不接触实验室,顾怜人的眼神落在了池芳芳身上。
漫不经心道:“你们是不是以为我平日里好说话,就不把我的话放在眼里了?”
三个人同时低下头,不敢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