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芸娘中午只囫囵喝了一点粥,又站了一下午,早已疲惫不堪,面对陆李氏的询问,只轻声道:“大夫还在里面。”
陆李氏又问:“这一群人可曾用过饭了?”
宁芸娘摇头:“饭菜都已备好,只没人有胃口,方才有侍女端了参汤进去屋里,据说已经全都灌进去了。”
陆李氏叹口气道:“楚玉也是个舍得的。英娘既能进食,便无大碍,行了,都别在这里守着了,你们先回去罢。”
一院子的人都没动静,倒是大武机灵,给陆李氏端了一把椅子过来。
须臾,开门声打破了寂静,众人抬头望去,见是陆府的两位嬷嬷出来了。
宁芸娘忙上前问道:“里面怎么样了?”
嬷嬷对着陆李氏福了一礼方道:“血倒是止住了,只什么时候能醒便不好说,里面大夫和产婆俱在,楚娘子便让我等先出来看看小娘子,若是饿了,需得熬些羊奶。”
陆李氏点头道:“你们也累了,先下去休息罢。”
里面楚玉听到楚辞说陆李氏到了,与她吩咐了一番,便整理好衣服出来。
“夜深露重,老夫人怎的亲来了?”
陆李氏招招手让楚玉过去,捏着她的手腕,半天才道:“怎么几日不见,似是清减了?”
楚玉一天只进了朝食,人早已疲惫不堪,只强打精神对陆李氏道:“或是有些苦夏,过两日便好了。”
陆李氏点头道:“你们都是小娘子,没什么经验,那两位嬷嬷我便先留下来,若有什么事情着人去陆府找我,别什么都自个担着,知道吗?”
楚玉本想拒绝,只唐英现下躺在里面安危难测,一院子的人也没有照顾这么小婴儿的经验,便点头应下了。
陆叶氏垂着脑袋,心里却在想:“人参难寻,也不知楚玉是从哪里得来的,若是品相好,一根就得几十两银钱,也舍得给唐英吃,看来她身家真是不少。”
又偷偷看了一眼宁芸娘,见她面色憔悴,也不知她心里是如何想的,可要再添油加醋一番?
楚玉将陆府众人送到门口,几辆马车正停在外边,又听了陆李氏的殷切叮嘱,方才将人送走。
陆知安临走前,深深地望了楚玉一眼,见她瘦弱的身躯在灯笼微弱的光亮下愈显单薄。
门帘放下,将两人相隔。
楚玉回到院子,让几个小的都去睡觉,又走到郭蒙面前抱回小孩。
光线并不好,看不分明。楚玉叹口气对郭蒙道:“她现下还昏迷着,进去看一下罢。”
说罢便往里走。
产婆已经去休息,只有大夫和楚辞在,一室狼藉俱已收拾干净,只余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息。
郭蒙慢慢走过去坐在唐英床头,伸手想去碰她,见她身上各处都扎着针,只颤抖着隔空描绘她的眉眼。
那大夫在旁边用饭,此时抹嘴对郭蒙道:“虽未醒来,却已无大碍,楚娘子舍得好物,待明日多补些东西即可,并不用太过紧张。”
楚玉听了忙谢大夫,那大夫瞪着她道:“你知道那人参多珍贵吗?就那么一剪子下去,浪费了多少,我想买还买不到呢。”到最后语气已经有些酸溜溜的了。
这大夫见天到宅子里给唐英把脉,对几人已是很熟悉,说话便不那么端着了。
楚玉抱着小孩坐到他对面,一手拿着人参道:“若是英娘此次无碍,我就将剩余的切了一半给你。”
“说话算话?!”
“你须得保证英娘无恙。”
老头一把抢过人参,爱不释手地道:“既然已经止住血了,便无大碍,只仍是要多注意,这样罢,看在人参的份上,我就住你宅子里,到她能下地为止!”
楚玉方才放下一颗心来。
等唐英醒来已经是第三天了,迷糊中听到婴儿的哭声,又有郭蒙在轻声哄着,她侧头看去,郭蒙正抱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儿在来回走着,旁边大夫在骂他:“太紧了!怎么这么笨的,抱了几天还不会!”
忽然郭蒙就转过头来,对上唐英的眼神。
他抱着小孩走过来道:“你醒了?洗三都已经准备好了,陆老夫人亲至,准备了不少东西。”
唐英看着他怀里小小的一个,眼睛已经睁开,好奇地看着唐英,还挂着眼泪,确是与姐姐有些相似。
“果然是亲娘,一听到你的声音就不哭了。”
唐英伸手摸了摸她的小手,对郭蒙道:“你说她是不是姐姐不放心你我,特意来看我们的?”
郭蒙已经从楚玉嘴里听说了,此时更是心疼唐英,故意逗她道:“那我就惨了,姐姐以前就最疼你,现下有她监督,我更得对你好了。”
大夫一把把他抓开,伸手给唐英把脉。
屋外,洗三仪式已经准备好了,楚玉准备进来叫郭蒙,听到大夫欣慰地说:“我那人参也算是到手了!”
她便停下脚步,倚靠在墙上。
既然唐英醒了,那便是有仇报仇的时候了!
第195章 戏精的诞生
洗三很是热闹,池映易本已很忙,池芷蕾的婚事要准备,池老爷子那边要伺候,因着唐英出了事,楚玉没有去酒楼,那边还要看顾着,今日也是拨冗前来,看着小姑娘白嫩的皮肤很是喜欢,送了一套精巧的银手镯。
陆李氏带着陆叶氏和宁芸娘一起过来,还未坐定就听到唐英醒来的消息,自是欢喜。
陆老爷子人虽没来,却给小姑娘取了名字:霁泽,郭蒙既感恩又满意,连池映易也都说取得好。
楚玉听了,只以为这小姑娘八字缺水,后来偷偷问了池映易,才知道是太平盛世之福泽的意思。
果然人傻就要多读书。
洗三结束后,楚玉拉住宁芸娘的手,对着一脸疑惑的陆李氏笑道:“自宁芸娘到了汴梁,便出了这许多的事,我尚未与她好生叙旧,好不容易诸事了了,便向老夫人借一下人。”
陆李氏倒是想起俩人在江宁时的关系,叮嘱一番后走了。
陆叶氏心里仍是不大乐意,这二房的与楚玉关系就这么好?
那也是因为陆李氏把持着中馈,陆叶氏并不知陆家家底,尚且不知,巴着陆李氏,真比算计楚玉强太多。
厅堂内又只有她们二人,坐在厅堂的椅子上,宁芸娘有些忐忑,唐英早产如此凶险,也不知楚玉会不会将这笔账算到自己头上。
楚玉坐在她对面,思索着该如何开口,半晌后方道:“宁芸娘,你回江宁罢。”
宁芸娘手里的帕子都被她扯成一团,不敢置信地控诉道:“你要我回去?你是不是因了那事而讨厌我了?可这事实非我所愿……”
“不是。”楚玉打断她的话:“我只不想让你搅进这一滩浑水,你与陆知安在江宁好生过活,这里的事情便不用再理会。”
“你要出手对付远哥儿了是不是?”宁芸娘急切地站起来道:“可是事情都已经过去,大家都还好好的,唐娘子虽受了些罪,也不能说与远哥儿有多大的干系,若是你有所不满,我便补偿一下,这事就当翻篇了不可以吗?”她这几日吃睡不安,在众人面前还不敢表示出来,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
楚玉很讨厌这种类似“他还是个孩子”“反正也没有怎么样”之类的话,只与宁芸娘说不通,她也不多费口舌。
便用袖口掩住脸做哽咽状:“在你心目中我便是这般的人?我只想着你夹在中间难做,心疼你罢了,你却如此说我,难道我们相处这么多年是假的罢?”
宁芸娘也没想到会将楚玉惹哭,她只是想着,楚玉这次并没有什么大碍,又有自己通风报信的功劳,加上往日的交情,再给唐英一些银钱,那这事便算是就这么过去了,听着楚玉让她离开汴梁,第一个反应便是楚玉要报仇了。
她这几天也打听了楚玉现下的情况,只陆叶氏都不知道楚玉真正的身家,何况那些仆从。
她手足无措地解释道:“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着若是就这么回去,婆母那边不好交代不说,婆婆也会起疑,她老人家毕竟年龄大了,可受不了什么刺激。”
楚玉暗地使劲揉揉眼睛,放下手后双眼通红,一脸泫然若泣:“宁公子与你有如此关系,都想着利用你来接近我,其他心怀叵测之人得知你我关系,说不得还会害了你,若是你因此出了什么意外,我又该怎么面对陆言安,栩儿又怎么办?他可就你一个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