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后退半步道:“敢问令公子是?”
小厮道:“我家公子是楚娘子的江宁旧人。”
江宁旧人?宁世远?
楚玉与宁世远不过几面之缘,这冷不丁的让一个小厮叫住自己,是何意?
楚玉笑道:“你看我这里也是一家子,小孩又要睡觉了,烦请与宁公子说一声,今日不便,明日四为楼,我做东,还请宁公子务必赏脸。”
那小厮语气有些不耐烦道:“我家公子与其他好些名门公子都在船上候着,还请楚娘子快着些。”
楚玉脸上的笑渐渐疏离:“是橘生淮南吗?宁家大娘子也算知书达礼,怎么到了宁公子这里就只剩不明事理以势压人?”
那小厮不说话,只挡住楚玉的路不让她离开。
唐英眼睛一眯就要动手,楚玉忙拦住她道:“别闹大,看在陆言安的面上,我且去会一会。”
看了那方扁舟,长约一丈,要让他们全都上去是不可能的,遂安排道:“英娘你身体不舒服,就麻烦郭爷陪我上去,你们找个安全显眼的地方等着,我们一会儿就下来。”
楚玉把莲花灯交由唐英保管,带着郭蒙上船去。
一上楼船就听到里面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声音。
船是两层的,楚玉随着小厮进去高层,幕帘后方一股酒味迎面而来,楚玉皱了皱鼻子,里面五六个公子哥歪七扭八地坐着,身边各有一位衣着暴.露的年轻女子,互相调笑。
宁世远独自一人坐在船窗户边,一只手倚靠在窗口,一只手拿着小瓶的酒,衣衫半敞,一副放浪形骸的模样。
看见楚玉进来了,也不说话只盯着她看。
楚玉对宁世远观感并不好,只在门口福身道:“见过宁公子,不知宁公子找我可有要事?”
“我说怎么宁兄不用人侍候,原来是好这一口!”里边一人打着酒嗝醉醺醺地说了一句。
楚玉只当没听到,对宁世远道:“宁公子若无要事,我需得回家了,天黑风冷,我便不奉陪了,告辞。”
说罢又一福身,也不待几人反应过来,撩开幕帘就要离开。
“楚娘子如今到底是不一般了,瞧不上我们了?”
宁世远懒洋洋的声音传来,楚玉停下动作,转身问宁世远:“宁公子是大家出生,我不过一平头百姓,宁公子这般说话倒是小瞧了自己。”
“就是,宁兄,你这话说得不对,嗝,这位小娘子,相……逢,逢即是有缘,坐,坐下来喝几杯,嗝。”
楚玉微一点头示意道:“楚玉不胜酒力,酒品不好,喝醉了会扰了大家兴致,便不打搅了。”
“呵呵,”一位小娘子端了酒杯柔若无骨地扭着腰到楚玉面前:“不过一小盏残酒,小娘子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吧。”
楚玉看着她,醉眼朦胧就要往楚玉身上倒。
楚玉伸手轻轻地扶了她一下,抽出她手里的酒杯放在桌上:“对酒当歌,微醺为妙,酒醉误事,伤人伤身。”
“哈哈哈,思思姐,你又何必献殷勤,人家小娘子与我们可不是一类人等。”
“噢,那琪琪说一下小娘子是哪一类人?说错了可要罚你的。”琪琪旁边的公子把脑袋压在她的脖子上,轻嗅着体.香笑问道。
“琪琪哪里知道,公子肯告诉奴家?”
思思伸出一只白藕似的手臂揽着楚玉的脖子,吐气如兰:“不若小娘子告诉奴家,让我等也长长见识?”
船舱内空气污浊,楚玉捉住思思的手轻轻把她放在坐榻上,揉揉发胀的太阳穴,对宁世远道:“岸上还有人等着,我便告退了。”说罢转身就离开。
郭蒙等在船头,也听到了里面传出的声音,见楚玉出来后脸色难看,也不多问,只让人划了小船将楚玉安全带回岸上。
唐英几人正等在旁边的巷子口,云可人已经睡着了,楚玉面对着几张关切的面孔,笑道:“没什么,几个公子哥喝多了发酒疯。”
唐英看向郭蒙,郭蒙趁楚玉不注意,微一点头。
楚玉游玩的兴致被破坏殆尽,加上时辰也不早了,便带了小孩们回家去。
宁世远依旧坐在窗户边,听着小厮添油加醋的回话。
那小厮说了几句,见他没什么反应,小心地觑了一眼,闭上了嘴。
宁世远仰头灌下酒,喃喃道:“陆言安的面子吗?”
第165章 旧病复发
莲花灯被楚玉放在卧室旁边当库房的耳室里,这花灯容易进灰不好擦洗,楚玉便在上面罩了一块布,只偶尔心血来潮时揭开观赏一番。
过了上元节,汴梁城才算是真正的忙了起来,楚玉要找的庄子和店铺没找到,池映易却出了事。
此时的上元节放假五天,正月十四到正月十八。假期还未过完,街上灯笼还挂着,楚玉宅子的大门便被人敲响。
已经敲过三更的梆子,大武披了衣服打着呵欠匆匆赶到门边:“谁啊,这大半夜的。”
门外传来秋燕带着慌乱的声音:“我是秋燕,请问楚娘子在家吗?”
大武是认识秋燕的,闻言忙打开门,见她提了灯笼站在门外,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马车。
大武将人迎进屋,问道:“秋燕姑娘找楚娘子可有什么要事?”
“我家爷出事了,小娘子让我来找楚娘子帮忙。”秋燕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哭音。
“行,你稍等着,我让人去请楚娘子。”
垂花门晚上是关着的,楚玉被唐英从被窝里挖出来时还睡眼惺忪,边穿衣服还打着呵欠。
等她与唐英上了马车才稍微清醒一些,问秋燕:“池掌柜怎么了?可是年节前后舟车劳顿累着了?”
秋燕抹了两把眼泪:“不知道,白日里已经请了孙大夫,说是没事,结果晚间就疼得直打滚,各种方法都试过了,总不见效,爷说了好多丧气话,小娘子心下不安,便让我来请楚娘子。”
“大夫可还在?都说了什么话?关于哪方面的?”
“秀秀姐去请大夫了,爷说的都是关于我们几人的事,听起来就像是,像是要交代什么一样……呜呜……”
“先别哭,你们回去江宁可遇到什么事情?”
秋燕停止抽泣,努力回想,最后还是摇摇头。
等到了胡宅,楚玉一路被迎进了池映易的屋子。
她与胡不归并没有分房睡,按理楚玉不应当进他们卧房,此时也顾不得繁文缛节,直奔池映易床前。
正如秋燕所说,池映易抱着肚子正满床滚,胡不归和池芷蕾在旁边束手束脚不知所措。
“孙大夫呢?可曾来过了?”
“来了来了,开了镇痛的药正在熬。”池芷蕾见了楚玉跟见了救星一般,忙把位置让了出来。
楚玉上前用手背量了一下池映易额头的温度,虽有汗,却没发热,还好。
刚想缩回手,却被池映易一把抓住:“是楚娘子吗?”
楚玉反手握住她:“是我,你现下感觉如何?还有哪里痛?”
“呃啊!”池映易闷哼一声,随即又咬住嘴唇,好容易才开口,虚弱道:“怎么就惊动你了?”说话间又呻.吟了几次。
池芷蕾在旁边垂泪,楚玉安慰道:“不说这个,先养好身体。”
“芷蕾不懂事,既已将你请来,不若先在旁边屋子休息一下,午夜更漏,也免得来回折腾。”
楚玉点头,正巧秀秀端了药来,楚玉将池映易扶起身,让池芷蕾慢慢喂药。
药有安神助眠的功效,池映易喝后不多会就睡下了。
楚玉让池芷蕾将她汗湿的衣服脱了,又拨弄好炭盆,叮嘱秀秀好生看顾,才跟着池芷蕾出去。
正屋里,唐英坐在坐榻上,一手撑着脑袋在打瞌睡,好在胡宅的下人有眼色,在旁边放了炭火,不至于着凉。
楚玉轻轻向她走去,还未靠近,唐英就醒了:“好了?”
“尚未。我让人给你拿床被子,在这里歇下?”
唐英问:“那你呢?”
“我有些事情要做,你先歇着,等我好了再叫你。”
池芷蕾忙让秋燕带了唐英去休息,楚玉跟着她去了西厢房正厅。
等下人添了炭火送来茶点下去后,楚玉坐在坐榻上问她:“去岁离开之时不是好好的,今日看来怎么似又严重了?”
池芷蕾眼睛通红,给楚玉沏了茶,抱着茶杯恹恹道:“还不是我那对不省事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