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述回头之时便瞧见素清绾立在身后,端着手仿佛在思索着什么事情,便玩笑的道:“素三娘,怎么与本王赏景之时还要想着旁事?难不成是本王与这美景不能入素三娘的眼?”
这话中玩味之意明显,若是再听不出来素清绾便是个傻子了。
“每次与殿下相处便觉殿下这么多年的吃斋念佛都是假的。”素清绾微微红了脸,却仍梗着脖子道,“整日这般浪荡风流,真不知往后……”
素清绾说到此处蓦然顿住,有些懊恼的咬了咬唇,她刚才差点就要脱口而出,真不知往后殿下是如何当了圣人的。幸而没说,若是说了怕就要被许嘉述认为有病了。
许嘉述只是挑了挑眉并不以为然:“素三娘为何觉得本王浪荡风流?”
“浑说而已,请殿下切莫介怀。”素清绾连忙福身行了个礼,生怕许嘉述再揪着此事不放。
见他真的便不再提及此事了,素清绾这才沉吸了一口气上前问道:“我与殿下幼时,可曾在这寒光寺见过?”
有一阵暖风夹着湖水的湿润气息拂面而过,素清绾并未看见许嘉述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只是在这一瞬间听见了佛珠串折断、珠子掉落在湖边石子上清脆的撞击声。
许嘉述经常摩挲的那串佛珠,断了。
素清绾一时间有些愣住,下意识的就蹲下身子边去拾捡着珠子边喊着听雪:“听雪别愣着了,快给殿下将珠子都拾起来!”
而许嘉述的手仍是拿着珠串的姿势,只是手上的青筋已经突起,似乎在极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同素清绾道:“不必捡了,起来吧。”
素清绾未应,他便又唤了一声:“三娘,起来。”
素清绾这时哪里会去管许嘉述再说些什么,这珠串一直在许嘉述的手上,除了那日花船之前借与她安心,还从未见过他离开过这珠串,不必想也是知道极为重要的。
她将自己常用的帕巾平铺在手上,认真地一颗一颗拾着,下一瞬却猛地被一双大手携着她的臂膀搀扶了起来,檀香味渐渐浓郁的像要将她重重包裹起来一般,随即耳边传来许嘉述极为沙哑的声音:“萱萱,你想起来什么了?”
素清绾抬了抬头,许嘉述轻轻弯着身子,俊秀的面孔与她只有一拳之隔,那双深邃的眼睛中也隐藏着一抹她看不懂的情愫。
“殿……殿下!”素清绾从耳根到脖子都已经红透了,连忙踉跄着后退几步离开了许嘉述,有些不知所措的道,“殿下,殿下切……切勿轻浮!”
许嘉述的喉咙动了动,半晌后他轻轻阖了眸子,将眼神中的火热都压于心底,再睁眼时又是一片无情无欲的清明。
“是本王唐突了。”许嘉述下意识的想要摩挲佛珠,这才想起适才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佛珠线已经被他扯断了,于是便只能直了身子将双手负于身后道:“素三娘为何忽然问此事?”
素清绾端着的手被大袖盖住,手指头也不断的扣着掌心缓解着尴尬:“只……只是,只是前些日子做了个梦,梦中有此景罢了。”
许嘉述眉头轻轻皱起:“只是梦见不是想起?那你所梦,有何?”
“有殿下与我的小时候,我似乎还赠与过殿下一只烧鸡。”素清绾抿了抿唇,“还有,也见到俪妃送殿下来寺中。。”
许嘉述转过身,在素清绾看不到的地方再次阖上了眸子。他有些不解,若按照素清绾这般来说,难不成她所知道的一切前世之事,皆是梦中所有?而在梦中,他许嘉述只是一个仅仅幼时见过一面的过客?
半晌后他轻吐了一口浊气,回头道:“素三娘所言不假,本王少时在这寒光寺确实曾与你有过一面之缘。”
素清绾抿着唇顿住。若这样来说的话,梦中之事确实不假,那俪妃后来转身离去时冰冷的神情应该也是真的,可这个事情,她要不要与许嘉述说呢?
正在她纠结之时,许嘉述又道:“而后本王还与素三娘又见了几次面,若是素三娘不记得也无妨,只是……”
“素三娘那时说,及笄后要嫁与本王做娘子的事情,可还算数?”
第18章 收网
听着许嘉述说出这样的话,素清绾呆愣在原地已经不知如何是好了,只是瞪大着眼睛看着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许嘉述只是抿了抿唇,见她神色紧张,又语气深沉的道:
“素三娘难不成是忘记了幼时拽着本王衣袖叫子衿哥哥的时候了?”
“素三娘还真是让本王伤心至极,难得本王还一直心心念念此事。”
素清绾连忙出声:“殿……殿下,切莫妄言……我……我何时……”
“素三娘真是好记性,这么说起来倒像是本王一人在胡诌了。”许嘉述面色忧愁,不禁长叹了口气,“这许多年来在寺中清心寡欲,全凭着素三娘的这句话教本王撑了下来,如今却……”
这话说的素清绾真是越来越懵、越来越羞红了脸,幸而听雪正在不远处细心的寻着佛珠并未听见这边的对话,不然她可真的就是没脸见人了。
她紧拧着衣袖,语气紧张的不行:“殿下切莫用这般的言语浑说我,我……殿下你,你不该如此的!”
瞧着素清绾的眼眶红红的仿佛就要落了泪,许嘉述这才皱了皱眉头走近想要将帕巾递与她,却没想到素清绾被惊得也连退了几步,一不小心踩到了在地上的佛珠,踉跄着就要朝后仰着摔过去。
许嘉述瞳孔猛然收缩,连忙大步上前将素清绾扶住,呵道:“萱萱,小心些!”
本就有些不知所措的素清绾听到许嘉述唤她萱萱,一时间脸色红的更甚,不顾礼仪的扑腾着离开了许嘉述的身旁,立在一侧语气已经有些哭意:“殿……殿下……”
瞧着素清绾的这般模样,许嘉述目光沉了沉,喉咙轻动几下竟哽咽住不知再说什么了。他沉了一口气,心中狠狠的将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恨不得伸出手打自己几巴掌问道,为何要这般吓着她?
假湖旁顿时便噤了声,二人之间距离颇远,仿佛中间隔着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正当二人不知说什么的时候,远处有一个小厮急急忙忙的跑来,唤着:“三娘!三娘!”
素清绾回头看去,见是自己随从着来的府中小厮,便问道:“何事慌慌张张的?”
“三娘,在定王府外的小乞丐传来了信。”小厮将手上的信鸽递与素清绾,“定王府有动静了。”
听及此,素清绾便急忙将小厮手中的纸条接过,看着上面寥寥几笔的字迹,心中不免一震,于是回头同许嘉述道:“殿……殿下,我便先行离开了。”说罢便头一次未在意礼仪,逃难一般自顾的转身呼唤着听雪离开了。
听雪也在湖边将佛珠大致搜索了个边,虽说不齐却也有个七七八八了,也一同交到了许嘉述手上,连忙跟着素清绾的步子离开了。
看着素清绾离开的背影,许嘉述的脸色不禁阴沉了几分,额角的青筋隐隐爆起,似乎是在极力的控制什么。
而后他微微俯下身,一口鲜血猝不及防的喷涌而出,溅到了她月牙白色的衣襟上,显得格外刺目。
他抬眼再次看向素清绾的背影,伸手用帕巾将血迹擦了个干净,喃喃的道:“萱萱,等我。”待到他再也瞧不到素清绾的身形时,这才直了身子朝着寺庙的里处走去。
素清绾直到坐上回素府的马车时还是有些晕乎乎的,听雪坐在素清绾对侧给她点着茶,看着她那红的像着了火一样的脸差点以为是生了病。
许嘉述清淡的话语一直在素清绾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像是魔咒一般缠着她,教她的心跳越来越快。
她难道幼时这般的不知礼数,竟与许嘉述定下过如此的誓言?想到此,素清绾只觉的自己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住了。
听雪见她脸色属实不好,便问道:“三娘,是否身子不适,要不要先去济世堂瞧上一瞧?”
“不必不必。”素清绾轻吐了一口浊气,努力想让自己脑海中的许嘉述离开,“叫车夫快着些,直接去定王府。”
此时的素清绾不知有多感谢前来通传消息的小厮,不然她可真要在许嘉述的步步逼问中再没脸见人了。
天爷啊,她究竟幼时都干了些什么?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