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步怔愣了一下。
光芒散去，纯白的书籍显现。
“……谢谢。”乱步试着露出了一个微笑。
不伦不类，比起笑容更加像是哭泣。
但是即便如此，江户川乱步依然是最好的江户川乱步。
即便他已经在污泥中沦陷。
女孩子的哭泣声不大，甚至只能算是哽咽。
但是无数细碎的声音混在一起，化作哭泣的浪潮，即便是江户川乱步也感到些许波动。
“你想让我活下去吗？”乱步这样问道，带着些许动摇。
但是人世的痛苦又如何让他产生留恋，而这些期许也不过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窥探。
希望你能幸福啊。
绝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而迫使您活下来。
如果……死去让你能得到安宁，那么也没有理由阻止了吧。
唯一的愿望只是，您能幸福，成为最幸福的人。
“……我知道了。”乱步露出一个笑，翠绿的眸子弯成月牙，灿烂如最初。
“我会幸福的，谢谢大家。”
你听说过吗？
在平行世界的自己之间，存在着一种定律。
名为羁绊守恒定律。
或许你和某个人在一个世界是亲密无间的夫妻，而在其他世界却只是陌路人。
这是代价，预支了平行世界可能出现感情的可能性。
而作为江户川乱步的个体，已经拥有了属于中原中也的感情，属于福泽渝吉的感情，还有很多很多。
黑步仅仅是为其他人的幸福支付了代价。
不是世界不够爱你，仅仅是世界已经无力爱你。
第31章 第 31 章
“一……二……三……”乱步倚靠在白墙上，神色平静的翻阅着手中的书籍。
毫无血色的苍白脸颊依然带着未褪去的青涩少年感。
浅色的唇瓣紧抿着，连同紧锁的眉头。
冷汗濡湿了额角的发丝，散乱的黏在一起。
随着吐出的音节，乱步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迅速憔悴了起来，但是少年的眼底依然是死寂的平静，不受阻挠。
如果是一个普通人的话，想要变强最好走的捷径永远是那一条，燃烧生命力。
人类的躯壳，灵魂，是这世间最佳的交易货币，无论接受者是魔鬼还是天使，亦或是……披着二者皮毛的人类。
乱步念出最后一个音节，两颊回光返照般升起红晕。
他合上书，轻轻的抚摸了一下书皮，眼神是阴郁的温柔。
视线中的一切开始模糊不清了，就连那些以为已经忘光的过往也一点一滴浮现。
母亲父亲在房间中担忧困扰的谈话，警察学校里的排挤。
然后一切开始出现了分歧。
不同的可能性开始演化重叠。
乱步低笑一声，短促而虚弱。
“无聊……”
平行空间的碎片一瞬间散开，不敢聚合。
江户川乱步不后悔，如今的选择，全部出于他自己。
他的一生是个笑话，但是不必卑微的坐在深渊中苟延残喘嫉妒发狂。
他是独一无二的唯一。
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毋庸置疑，他是江户川乱步，这个世界唯一的江户川乱步。
“所以……”
乱步面无表情的开了枪。
子弹精准的击碎了悄无声息向四周蔓延覆盖的空间碎片。
这个世界不需要改变，也不需要其他江户川乱步来取代他的存在。
“真是个不好用的道具。”乱步随意的将枪放在书上。
有了自我意识的工具，谁还敢使用？
乱步不无自嘲的笑了笑。
一切都回不去了。
横滨已经乱起来了。
组合的到来是最佳的契机。
或者说，这是他亲手打造的局面。
终于，他从棋盘上的棋子变成了超脱棋盘的棋手。
只可惜……代价是失去一切。
乱步松开眉头，躺倒在天台上，单手搭在半只眼睛上。
午后暖洋洋的阳光和横滨炼狱般的景象格格不入。
“一切到此为止了……”叹息般的低语响起，银色的特制子弹毫无阻碍的向乱步射来。
乱步没有闪躲，坦然的睁开双眼，露出笑容。
“来了吗……”
神色冰冷的风衣青年持枪而立。
子弹没有命中。
不是因为太宰治难得的失手，仅仅是他已经彻底抛弃了黑色的过去。
乱步摇摇头，翻身侧坐。
“和平的生活让你腐化了不少，前干部先生。”
太宰避而不答：“组合进入横滨的时候我就有所猜测了，只是没想到你真的会这么做。”
乱步面色冷漠的俯视着楼下，嗤笑一声：“如今，我还有什么不敢做。”
“让他们开枪吧。”乱步缓慢的说道。
白色的薄衬衫被风吹出褶皱。
“不会有重来的机会了。”太宰低声道。
“别天真了，我死后会发生些什么，你应该清楚吧，尽你所能去想办法吧，但是你一定做不到。”乱步高傲的站直身，任由红色的瞄准线对准心脏。
死亡，并不可怕。
跪着求生和站着死亡之间，乱步没有犹豫。
人类的世界太奇怪了，他实在搞不懂，但是顺从自己心意这件事，是一直以来都没有改变过的。
太宰动作缓慢的按下耳机按钮：“……开枪。”
枪响，一片猩红在衬衣前襟绽开。
乱步带着解脱的笑容陷入了等待已久的黑暗。
“比我先一步呢，乱步君……”太宰看着毫无生气的青年，淡淡说道。
“太宰先生!”人虎后辈从楼梯道冲了进来，看起来十分担忧。
太宰敛去深沉的情绪，挂上笑容，面对同事们的抱怨。
“回去吧，敦。”
第32章 第 32 章
“社长……已经……”
“是吗……这样……”
朦胧中，男女的交谈声断续的响起，乱步任由自己的思绪沉浮，合不起足够供给思考的一束。
模模糊糊的，他将潜意识中存放的两人与声音对上号。
福泽渝吉，与谢野晶子。
和那两人的对话似乎是很久远之前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带着微弱的可以算是绝望的希望，乱步带着真嗣到了武装侦探社。
那是他的罪。
所以……他还活着啊……
没有救下真嗣的［请君勿死］救下了江户川乱步。
那种好像与世界隔着一层水膜的不适衰退了一些。
但是强制思考付出的脑力损耗让乱步不堪重负。
他冷静的判断着自己的状态，却不打算停止，或许与谢野医生无法治疗脑死亡？
胸口巨大的空洞从来不是穿过的子弹，亦或是锋利的短刀，那里什么都没有。
他已沉溺于死亡的寂静，不愿醒来，即使因为太宰没有完成亲手开枪的承诺而感到些许不完美，但是也没有值得不满的。
与其说是救了他，不如说是让他在这炼狱般的人间更加卑微的挣扎罢了。
纯黑色的寂静空间中出现了些许波纹。
“诶……坐标又定位错了呢……让涩泽再好好研究吧……”自我中心的分析打破了意识空间的沉默。
“哟，日安，或许是晚安？”翠眸的青年笑嘻嘻的挥手，灿烂的光芒几乎刺痛了黑步的双眼。
“诶诶，中也，不要担心啦，是认识的人哦。”乱步有些苦恼又有些包容的看着挡在自己身前警惕的赭发青年。
“你来干什么……”黑步的嗓音干涩嘶哑，却带着熟悉的清朗痕迹。
中也困惑的看了看：“不是吧，你也是江户川乱步？”
蜷缩在最为黑暗角落的青年裹挟着黑色的污浊走了出来。
“惊讶吗……也是。”
“怎么说呢……老实说，第一次见面时，我们对你的情况就进行了分析，答案是……无解。”乱步直视着黑步暗沉的眸子，淡声道。
“哈哈哈……”黑步闷笑几声，并不接话。
乱步并不在意，自顾自说道：“江户川乱步是这个异能属世界最特别的个体，没有异能力，但是比任何异能力者都有资格成为世界核心，所以，你能使用［书］。但是也因为特别，你的一切终究只能由你自己做决定，是放弃还是斗争，无人能左右。”
“很抱歉，将我们所有人的负担交给了你。”
“如果你愿意，我们所有人会抽取一部分世界核心重构你的一切，第二次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