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段时间,云有点害怕回去吃饭了,无独有偶,云妈又开始操心云的终身大事了。
说什么:
“苏俊也去了快六年了,她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小楠宝也长大了,他也需要有父亲的陪伴,特别他还是男孩;
还有以后年纪再大,再找就不容易了,而且如果还想生二胎的话,更加要抓紧了,等等”。
唉,天下的母亲啊,都有操不完的心。
云不是不想找,但她不想再因为现实的压力而结婚,要找,总得找自己有感觉的吧,她这么想。
这段时间,她也见了一些人,当然大部分是离婚的、丧偶的,当然也未婚的话,就是感觉不对劲。
不是说他们不好,而是云实在受不了“为了过日子,而过日子”的生活,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和小楠的日子就过得挺不错的。
至于小楠的“男子汉训练”,她也正在找机会,所以在这方面也不着急。
之后妈妈再唠叨,云也已经想出了对策,就是“态度温和、绝不反驳;意志坚决、绝不松口。”
然后她又开始“顾左右而言它”,比如说说小楠在学校如何表现啊,说说小悠家的小珏象女孩子一样如何娇气啊,说说老爸好象这段时间又胖了……
中老年妇女特点之一,就是爱操心且操广心,所以注意力很容易会被另一件事情带走,然后就在那条路上一去不复返。
等云妈反应过来,云已经带着小楠回家了,她只好下决心下次见面再说。
放学铃响了,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出了校门。
不一会,就见到小楠了。
和以前相比,小楠样貌变化不大,仍然是白净、清秀,甚至有点象女孩子,加上他个子长高不明显,还比班上大多数同学小一岁,所以常列班上男孩身高倒数第一或第二名。
但这方面小楠倒没有什么自卑感,他说:自己是因为年纪小,而且一个人真正的高度,并不在于身高,而在于内心的知识积累。
好吧,云这个亲妈想亲自做心理辅导,也没有派上用场。
小楠在学校深得老师喜爱,因为他学习好,有礼貌,听话,乖巧;
小楠在学校深得全班女同学喜欢,因为他学习好,态度好,有点清高还长得好;
小楠在学校深得全班男同学看不惯,因为他学习好,还看不起他们没心没肺尽胡闹。
所以小楠在班上的口碑呈两极分化,甚至班主任在家长会后,也单独留云说:小楠什么都好,就是能搞好同学关系就完美了。
云对于老师的话,都点头称是,但私下里却从来不要求小楠做什么改变。
甚至小楠会主动问:“老师说他什么了,是不是要求他与同学团结友爱什么的?”
云说:“是啊,老师有这么说。”
小楠:“那你为什么不要求我。”
云反问:“在学校,你有欺负同学吗”
小楠:“没有。”
云:“那有同学欺负你吗?”
小楠骄傲地说:“有人想欺负我,但他们没有得逞。”
云:“这就是团结了,至于友爱;要有感觉才能友爱是吧。”
小楠:“是啊,不能说有友爱就可以友爱的。”
母子俩相视一笑,然后云想说什么,小楠忙保证说:“这只是我们家的想法和做法,但不一定要告诉别人,包括老师。”
“狐狸母子”就溜之大吉了。
所以,小楠最喜欢妈妈来接他了,可以在回家的路上,肆无忌惮地说在学校发生的事情,妈妈总是听自己说,还会象朋友一样回应,即使自己做错了,也是让自己先去想明白,很少批评自己。
不象婆婆,没说几句,就说这样不好,那样不应该;
也不象公公,自己还没有说,他就老说啊说的教育自己。
今天果然是妈妈来接,她在一群人中最容易看得出来,就象台风眼,四周是嘈热的声浪,她这里怡然而安静。
也因为她个子高高的,长得白白的,穿衣服大多是浅色的,看上去很舒服;
特别和旁边那些说话又大声又凶巴巴的妈妈一比,小楠觉得云象仙女一样。
小楠看到妈妈,快乐地扑了过来。
“妈妈……”他开始象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说起来。
云总是先掂掂他的书包,如果太沉,就帮他拿一半的路;
如果感觉还好,就让他自己背回家。
今天小楠特别兴奋,他说:“妈妈,你知道吗,今天我们班来了一个插班生,还是少数民族的人。”
云好笑:“你还知道少数民族啊。”
小楠骄傲地点点头:“当然了,少数民族他们大多住在山里、草原上,还会穿各种各样漂亮的民族服装。”
云:“小楠知道真多,那你知道有什么少数民族吗?”
小楠:“我知道有蒙古族、有朝鲜族、有藏族、水族、壮族,还有很多很多,对了,我们今天的插班生,是藏族的。”
云:“是吗”,她倒是觉得挺惊奇的,因为A市身处中国西南部,与藏族同胞居多的西藏、四川、云南还是有一些距离。
小楠:“对啊,而且他今年九岁了,才读二年级,好low”哦。
云微笑看看他,小楠却停留在自己说话的兴奋中,继续说那个人的low:
“而且啊,他学习好差的,语文一般般,但字写得不好看,数学勉强可以,最差的是英语,只会26个字母……而且啊,他还不讲卫生,上了厕所都不洗手,脸黑黑的,身上也臭臭的,同学们都不想和他玩……”
云觉得这些谈话信息量足够大了,她想想,决定不说什么,有时让小孩自己去经历一些事情,比直接告诉他们一些事情更有效果。
然后云继续问:“还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小楠:“还有呢,吧啦吧啦。”
云:“对了,他叫什么名字。”
小楠:“他叫多吉。然后他的姓很特别,姓“强”,这个字我们一般是用来做名字的。他用来做姓,真奇怪。我好象在哪里听过这个姓。对了,我小时候那个‘厕所’叔叔也姓强……”
云却了一边象被天雷震到了一样,一时呆住了,千头万绪齐涌上来,小楠后面说了什么,她也没怎么听得进去。
“姓强,这么少见的姓,与卫有关吗?
一个九岁大的男孩?他结婚了?
难道那年他来找她的时候,就已经有孩子了?
藏族的孩子,难道是他去藏区和那边的女孩生的?
那小兰呢?怎么回事啊?
云原以为,这么久过去了,并在自己刻意的忙碌之下,早已把卫放下了。
但是当这个名字不经意出现时,她发现自己的心还是有所触动,
毕竟,那是她唯一深爱过的男人,
而且他们的分离,并不是感情出了问题,而是因为现实的种种不得已,
这种遗憾总让云想起时,仍有一阵阵地隐痛。
小楠奇怪地看看妈妈停下脚步,一副思索的样子,忙拉拉她的手,把云从神游中拉回当下。
她自嘲地笑笑,自己这是怎么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放不下。
管他呢,几岁的孩子,和谁在一起,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只管养好她的小楠就可以了,未来和谁在一起,谁知道呢?
她深呼吸一口气,把注意力拉了回来。
云:“你说什么,继续说。”
小楠不疑有它,继续说着班上其它的趣事。
云也继续专心地听着。
晚上,云特别从书架上,找到那本《走近中国少数民族丛书》,在临睡前给小楠念了关于藏族的那一段。
听完,小楠不好意思地说:“没想到藏族人他们是这样生活的,我不应该看不起他们。”
云微笑着说:“对的,每个人会这个样子,一定有一些背后的原因,我们还不了解就随意说别人,也许是不公平的。”
小楠睁着无邪的眼睛说:“妈妈我知道了。”
母子象西方人一样互相吻别,道晚安,云离开了小楠的房间。
云回到自己的房间,在灯下继续拿着那本《丛书》,却半天都没有翻动一页,那一池被吹皱的春水,一直荡漾不停。
至从那年的小灵通换成了智能手机,她已经失去了卫的联系方式,当然她如果想问,也能问得出来,但她一直没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