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沉言被陈欢留下吃完早餐才走。
席间,对于青城头条上报道的新闻只字未提,不作解释,也不提其他。
越闻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借着送他出门的由头,将洗好的西装外套递给他,问道:“你一大清早过来,到底什么意思。”
贺沉言放在车门上的手一顿,转头看向她,直言不讳道:“我来帮你下决心。”
越闻星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
他走过来,那种让人心安的味道顿时萦绕鼻尖,越闻星不得不退后半步,而后,他说:“结婚的事,已成定局。”
“我没有答应。”
贺沉言似乎极浅的笑了一下,颇有耐心地同她道:“新闻一出,你觉得你还能置身事外吗?”
一道惊雷从头劈到脚。
越闻星浑身一个激灵,瞬间领会了他话里的意思,眼神充斥着惊异:“联姻的事是你故意爆出去的?”
“看来,我没选错人,你很聪明。”
越闻星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感觉,真的很糟。
她现在恨不得打他一巴掌,然而理智告诉她,不能这样,她平复着心绪,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离她记忆里的那个少年越来越远,“你凭什么决定别人的生活。”
贺沉言敛眸瞧着她,视线在她嗔怒的面部表情上一一掠过,半晌,才挪开眼,伸手将她脑后扎着的马尾散开,栗色的卷发突然如海藻一般垂落肩头,衬得她胸口的肌肤一片白皙透亮。
“你干嘛...”
越闻星预备去抢被他握在掌心的发圈,结果扑了个空,秀丽的眉头蹙着,又急又气,鼻头憋出点点汗意,红通通的。
“我喜欢以前的越闻星。”
他很少提以前,因为那里有他最不能抵御的伤痛,可如今,贺沉言看着她说,“就像现在这样。在我面前,你不需要用冷静粉饰自己。”
越闻星一顿,手瞬间僵在半空中。
“上次你说,在何钱挟持你的时候,你没有想过反抗。”他轻轻地,低缓的嗓音似乎就附在她的耳畔,灼得人眼眶发烫。
发圈被他放回手心。
“那我现在给你一个反抗的理由,成为贺太太。”
-
不可否认,贺沉言最后那句话的威慑力实在太大。
以至于越闻星当晚,在床上翻来覆去,这么都睡不着。
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游戏、直播、购物,瞬间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
越闻星又一次摊在枕头上,凌乱的发丝遮住脸侧,她瞪着天花板,脸颊沾了胭脂似的,眼底蓄着水光,心里乱七八遭一塌糊涂。
那人到底什么路数,不知道顶着那张俊脸说情话杀伤力很大吗?
恃靓行凶实锤。
不行。
越闻星蹭地一下坐起来,把自己拍醒。
看看他做的那些事,足以说明他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的人,千万不要被外表迷惑了,这只是用来吸引你的一枚□□而已!
可是...
就算是□□,她为什么也觉得心跳加速啊啊啊。
为了不让自己在这种情况里继续陷下去,越闻星捞起手机给江素心发视频通话,好让有个人来分担一下她的心情。
然而视频通话还未拨通。
对方就发过来一连串的消息,越闻星点开。
看见内容的一瞬间,她愣住了。
——“/图片/”
——“了了,这是真品还是赝品?”
——“如果是真的,你的画要被拍卖了。”
——“周六晚上八点,钟毓楼的慈善晚宴。”
越闻星点开那张图片,一张《雪落春山图》赫然映入眼帘。
她放大看了几眼,刚才激动的情绪顷刻间冷了下来,立刻打给江素心。
对方很快接通。
“素素,你从哪得到的消息,可靠吗?”
越闻星走到窗前,拧眉将窗户关上,脸上的红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发白的唇色,她的声音都有些难以察觉的颤抖,“你发的那张图有点模糊,我看不清。”
江素心转移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同她说话,语气严肃,“听我老板说的,她一眼就看中那幅画了,主办方卖给我一个面子,我才知道拍品里有那幅画。”
“照片是别人拍的,肯定不怎么清楚,我觉得还是要你自己去看才行。至于那幅画为什么会到他们手里,会不会是你师父...”
越闻星矢口否认:“不可能。”
“...那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之前,不是说把画都烧了吗?”江素心的一句话,让她脑海里无数尘封已久的画面瞬间凸显,逐渐拼凑成一段完整的记忆。
-
十六岁以前,越闻星痴迷画画。
从咿呀学语开始,她就一直热衷于混迹在颜料和白纸堆里。
越涛觉得她有这方面的天赋,于是给她报了当地最好的绘画班,听说老师都是从美院出来的。
越闻星好学,只要和绘画沾边的事情,她就会付出百分之百的精力。
天道酬勤,一直到上初中,她的绘画技艺终于有所小成。
在省绘画比赛上获了奖、被各大杂志社收录作品、还有学生杂志向她发来采访邀请。
那是越闻星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梦想被所有人看到、被他人肯定,是一件让人兴奋的事情。
她觉得幸运会一直眷顾她,好像也确实如此。
获奖的作品会在市博物馆展出,她也因此遇到了人生中的一位良师。
在师父的指导下,她的作品日益精进,在青城乃至全国,“蚕月”这个名字,在美术圈里成为了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师父是美院出身,越闻星也把目标定在那里,立志要考上中央美院。
大概是一切太过顺遂,变故的到来才会让人更加猝不及防。
高考前,越闻星按照学校组织,来青城大学参观校园,路上口渴,她去马路对面的便利店买水,出来时,看见迎面走来一群打闹的小学生,后面跟着一个女生,手里的东西被顽劣的男孩打落,掉在地上。
女生弯腰去拣,然而绿灯已经转红。
对面一辆大货车行驶而来,眼看便要将人撞上。
越闻星当时脑子里什么也没想,扔了东西就冲出去,将女生护在怀里,好在货车及时刹车,两人在路上顺着惯性滚了几圈,没什么大碍。
被扔掉的矿泉水瓶在路中央汨汨淌出水来。
越闻星去看那个女生,坐起来的时候,只觉得左手腕钻心的疼。后来去医院检查,医生判定为骨裂。
原以为这只是生命中的一段小插曲。
然而休养一段时间后,她发现自己再也不能长时间拿笔了。
第7章 7颗星
手腕受伤带给她的阴影比想象中更大。
她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在画架前一坐就是一下午,创作过程经常受阻。
越涛为了她的手,到处拜访名医。
然而得到的结果,都是治标不治本。
慢慢的,越闻星开始变得不耐烦。
伤处束缚了她的思想,一直陷在这种无法解决的环境里,再坚韧的性子也被磨平了。
《雪落春山图》是她受伤之前完成的最后一幅画。
因为没有新的产出,蚕月逐渐在美术圈销声匿迹。
大学毕业之后,越闻星把之前的那些画全部销毁,连同她曾经视作珍宝的梦想一起。
-
《雪落春山图》的出现,在青城美术圈子里,仿若一石激起千层浪。
山居先生亲传弟子的封笔之作,让这周在钟毓楼举行的慈善晚宴一时声名鹊起。
然而慈善晚宴的具体受邀名额却少之又少。
参会人员非富即贵,全是青城数一数二的名企业家。
越闻星在家等了两天,却并未收到邀请函。
按理说,以昭华实业在青城地位,虽非如今的龙头,但好歹是在青城地界上屹立多年的老牌企业,并没有收不到邀请的理由。
不少业界人士,也会看着面子送给他们一个名额。
然而,对方好像唯独把昭华忘了似的,连以前越闻星不放在眼里的小公司都收到了请柬。
无奈之下,她只好去找江素心一起想办法。
大明星今天下午没有通告,于是两个人约在了拍戏地点旁边的酒店里。
明天就是周六,越闻星还没有拿到请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