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事实上,要找投资哪有那么容易,集团还未在青城站稳脚跟,没有一个投资人愿意将自己利益拿出去赌。
贺坤一度陷入迷茫之中,相反的,此时贺乾的公司却做得风生水起。
贺乾眼光独到,将当时的目标放在了一个新型空气净化器上,这个项目由青城大学的某位著名教授,和当地知名的高新技术产业公司联合发起。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却在批量投产研发之前,被另一家对手公司窃走了核心机密。
“我当时很意外。”贺坤实话实说,“意外之余甚至还有些窃喜。但没过不久,我就再次接到消息,说是核心技术又重新回到了你父亲手上。”
茶汤面上的水汽蒸腾,茶香一缕一缕窜入鼻尖,贺坤看着那盏茶,眼波微动,“那时已经在验收结果的最后关头,我不甘心,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样才能赢过你父亲,直到后来有一天晚上,我接到了那家对手公司的电话...”
月色冰凉如水,透过落地窗流淌进室内,晕开一地刺眼清冷的白。
越闻星突然感觉周身覆上一股寒意,抬眼去看贺沉言,男人坐在沙发里,修长的双腿交叠,五官隐匿在落地灯昏黄的侧影中,看不清表情。
“然后呢。”
他沉缓开口,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当时我鬼迷了心窍,一心只想争夺集团的经营权,完全想不了其他的事情,甚至没想过要去和你父亲谈一谈。”
贺坤低垂着头,声音变得缓慢,“我去找了你们家正在任职的保姆,通过她打听到你们即将出国的消息。”
他将消息透露给对手公司,对方才会在高速公路上,为了追击贺乾手里的那份机密文件,因此引发了车祸。
而贺坤不知道的是,贺乾之所以宁愿放弃集团的管理权,也不愿意将这个项目进行下去的理由——是因为贺乾后来找人检测出,空气净化器里,有让人长久吸入以后器官中毒的物质。
“...你父母的死我推卸不了责任,你怪我怨我都好,这件事压在我心里这么多年,到了该了结的时候了。”
贺坤的音色沙哑,语气里带着悔恨。
如果当初他愿意打一个电话去了解一下情况,如果他并未将贺乾的每一次邀请都拒之门外,如果...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了结?”
贺沉言低沉的嗓音在客厅内散开,眼光淡漠清浅,却尖锐到让人心疼,“你拿什么了结,能代替我爸妈去死吗。”
贺坤语塞,眼尾的皱纹又深了几分。
“既然不能,就别说这么冠冕堂皇的话。”
他撇开视线,站起来,修长的影子落在地面上,搅乱窗前平静的月光,“我不会原谅你,言尽于此,二叔请回。”
贺坤还想说些什么,然而目光触及到贺沉言站在窗边的身影,话音停住,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深深叹了口气,扶住膝盖站起来。
越闻星随之起身,目送贺坤行至玄关,原以为谈话就这么结束了,却在即将转身的一瞬间,身后一直无动于衷的傅悦突然走上前来。ゞcχ τεǎмツ
她站在刚才贺坤坐下的沙发旁,对着窗前的那道身影,抿了下唇,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极力忍耐着颤抖的音色,“贺总,我必须向您道歉。十二年前,那位——”
“不必了。”
贺沉言目视前方,视线从未落在她身上,声线淡漠异常,“你走吧。”
六个字。
傅悦整个人停滞在原地。
那些还未说出口的话,已经在她心里搓磨了许久——
十二年前的那场事故,将贺乾一家人的出国信息透露给贺坤的那位保姆,是她的母亲。
因为如此,她才会在一开始就受到贺坤的恩惠,资助出国、成为贺沉言的秘书、按照贺坤的安排做事,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位置。
也因为如此,她变成了贺坤手里的一枚棋子。
然而这些话,她再也没机会能说了。
贺沉言的态度让她更加笃定,他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个事实。
“既然如此,贺总你为什么还让我留在覆云集团?”临走前,傅悦问了她想问的最后一句话。
“傅姨以前对我很好,说到底,这件事也与你无关,没必要用上一辈的恩怨来惩罚无辜的人。”
他的声音如月色一般洒进她心里,冰凉刺骨,又带着一丝难得的暖意。
傅悦知道,经此一事,她盼望能够抵达的地方,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
晚间,越闻星从浴室洗完澡出来,发现室内空无一人。
她走到卧室的书桌旁,看见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还开着,屏幕上的邮件正编辑到一半。
注意到卧室旁边的落地窗半开着,纯白的纱幔被晚风撩起一角,越闻星试探着拉开纱帘,一眼就看见阳台上的身影。
贺沉言懒散地靠在藤椅上,指尖夹着一支烟,猩红的火光若影若现,烟雾缭绕,将他的五官勾勒迷蒙,像一抹摸不着的幻影。
乌黑的睫毛覆盖下来,隐去眼底的光线。
听见动静,他稍稍侧头,将烟头按灭。
越闻星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来,忽然想不起自己该说些什么了。她的头发刚刚洗过,还是湿的,遗留的水滴吧嗒吧嗒晕开在肩头,浑身散着一种沐浴后的芳香。
贺沉言的视线落在她头顶,半晌,他站起来预备往房间里走。
她后知后觉抓住他的手腕,稍稍昂起头,问:“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有。”贺沉言手落在她腰间,将人抱起来坐在他刚才的位子上,藤椅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待越闻星坐好,他才说:“坐好,我去拿吹风机。”
“等一下。”越闻星叫住他,记起自己刚才要做的事,想了想,跑回房间把今天下午买的东西从柜子里拿出来。
过了会,再次抱着盒子出现在他面前。
“这个本来想你生日那天再给你的,但我忍不住了。”
贺沉言看着眼前那个礼物盒,看得出来是精心准备过的,他难得露出一个笑容,看着越闻星认真的眼神,心里的阴霾突然就消了大半。
“送我的?”
“嗯。”她诚恳点头,眨着眼睛,一个字一个字轻轻道:“希望我老公收到礼物后,能够开心一点。”
第44章 44颗星
静谧的空气缓缓流淌, 融进周遭清冷的月色中。
越闻星捧着礼盒,一双眼明亮出尘,音色清丽勾人, 半干的秀发稍稍遮住脸颊两侧, 凸出更为标志的五官, 光是乖乖巧巧的站着,就有种别样的诱惑力。
贺沉言喉结微动,清清嗓子,重复问了一遍,“你刚刚叫我什么?”
越闻星愣住,脸颊泛上红晕,撇开眼,“没听见就算了。”
说完, 立刻把盒子往他手里一塞,转头就想跑, 却被人揪住衣领,拉了回来。
贺沉言走近几分, 拇指抵在她下颌,稍稍抬起一点,语气诱哄道:“再叫一遍听听。”
太犯规了。
越闻星直视那双眼, 凌乱的发丝底下, 漆黑的瞳孔里盛着细碎的光, 眼尾微扬,带着一丝暧昧和引诱, 蛊惑力十足,让人难以招架。
她费力移开眼,说什么也不能让他给诱惑了, 贴在他胸膛上的手微微用力,“我要去吹头发了。”
贺沉言今天确实没那个心情,见状,也不再逗她,先一步松开手,让她坐下。
越闻星感觉头顶被人轻轻地揉了一把。
随即,话音落下,“你好好待着,老公去给你拿。”
“......”
他明明就听见了。
贺沉言手上的力道很轻柔,像小猫在挠痒,没一会,困意越来越浓,越闻星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将身上薄薄地外套拢了下。
她撑着脑袋,回想起今天晚上贺坤来道歉的场景,忽然,一个名字窜入脑海。
“你二叔是不是还有一个女儿?”
贺沉言手上动作未停,乌黑的睫羽将那双黑眸掩盖,看起来认真又温柔,“听谁说的。”
“上次听姑妈说起过,贺家这位长女,样貌出众,能力和品行都是小辈中的佼佼者。”
越闻星揪着睡衣的边角,眼光出神,缓缓道:“可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更没听你们任何一个人提起过她?”
贺沉言声音顿了下:“她的确很出色,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