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周助离家之前曾和我做了一番长谈。他出走是因为这个。”边说,边取出那支录音笔欠身置于桌上,“这是风间爱拿来的。至于她是从何处所得,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猜到。”
手冢拿起录音笔,按下PLAY键,皱眉听了一会,面无表情的放下:“我不认为这东西能构成对我和周助的威胁。如果周助真的是因为这个东西才离我而去,那他真是太傻了。我更要把他找回来。请您告诉我,他在哪儿?”
“无可奉告。”连外交手段都用上了,不二征树耸肩摊手。
“您一定知道他在哪儿,请您务必告诉我。”
“即使我知道他在哪儿,告诉了你又如何。手冢,你难道还不明白周助忍痛离去的原因?如果你把他找回来,岂不是辜负了他的苦心?”
“我不需要他为了我做这样的牺牲。没有他在身边,即使我做到了您的位置,对我来说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不二征树缓缓摇头:“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更加冷静、慎重的人;真是想不到,你竟然有如此热血的一面。我一生阅人无数,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看来,我是真的老了。说实话,我喜欢你这样的孩子。可是,我答应了周助,不将他的去向告诉任何人。虽然,我觉得他的决定很弱智。”
“您是他的父亲,您比我更了解他。他在做这决定的时候该是怎样的伤心,您就忍心让周助独自难过么?请您告诉我,他在哪儿?我求您?”“噗”的一声,手冢双膝着地跪在不二征树面前。
不二征树猛地站起身,不敢置信地看着手冢,而后者以坚定不移的目光与之对视。
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不二姐弟也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惊。由美子的眼泪不可抑制地涌出:“父亲,看到这一切您还不明白吗?没有什么能动摇手冢君对周助的心。有什么困难也让他们共同去面对解决吧!周助一样是离不开手冢君的;这会儿,他还不知是怎样的悲伤呢!父亲!”
收回自己的目光,不二征树背着手,踱至窗前:“周助他母亲在山形县山区的一所乡村医院~~~”
“谢谢!”手冢未等他说完便起身欲走,不二征树叫住他:“我可没说周助在哪儿啊。”
手冢一愣,随即会意:“我知道了。”
不二征树笑:“手冢,我这个儿子本来挺聪明的,自从遇见你后智商一降再降。所以,你可要负起这个责任啊。”
“我会照顾他一辈子的。”说完,手冢的身影已消失在了大门外。
“哼,两个弱智碰一块了。天意啊!”不二征树喃喃自语,拿起话筒拨号:“喂,美枝子吗?~~~”
随后的几天,手冢平静的一如往常,准时准点上班,一丝不苟工作。伊代、小野等科室的年轻人就不二突然辞职一事来问他,得到的回答都是“不知道”。惹得小护士们背地议论“手冢医生真是冷面冷心呢。”
明天开始是手冢一年之中的公休假期,故今天事务特别繁忙。至下班时分,值班的川本主任来时仍在伏案工作。
“还没回去啊?”川本看了看手冢案上的工作,“这些等休假回来做也不迟。”
手冢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现在做完了,休假时也安心。”
“你还是老样子,现在的年轻人没几个像你这样有责任心了。不过,该放松的时候也要尽情放松才是。这一阵你辛苦了,刚从大阪回来就接连几个大手术。这时候不二君又突然辞职~~~唉!这次趁休假,你可以好好休息休息。
听到那个名字,手冢微怔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是。休假时,工作上的事还要劳您多费心了。”
“好说好说。”川本笑着拍拍手冢的肩膀,拖过椅子坐下:“今天对上杉的处理决定出来了。”
“上杉?他怎么了?”手冢不解的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川本。
川本很意外:“你不知道?你啊,还真是对什么事都不关心。”然后详详细细地将这几天已闹的沸沸扬扬的“上杉事件”始末告诉手冢。
就在手冢去大阪参加年会的第二天。某要员的夫人因患甲亢入住荣成病院胸外科,准备行甲状腺大部切除术。对于刚从普外转到胸外的上杉来说这并非他的强项。但由于某些人人心知肚明的原因,他强烈要求主刀。胸外的石川主任本是个懦弱怕事的老好人,拗不过上杉就答应了。手术过程中,上杉违反操作规程,在处理靠近气管外后侧的甲状腺下动脉时未让患者发声检查,以致误伤了喉返神经,引起喉肌麻痹,导致失声和呼吸困难。而且是永久性损伤。事后,医疗事故鉴定,确认上杉对该事故要负主要责任。要员一家更是不依不饶穷追猛打,要跟他法庭上见。与此同时,上杉多次收受、索取病患财物的事也东窗事发,且数额巨大。数罪并罚,被医院革职,并被吊销了医师执业资格证书,而且还要承担法律责任。
手冢听罢,也只是淡淡地“恩”了一声,没有更多的反应。处理完工作,手冢向川本鞠躬道别后离去。回到家,仔细将自己打理干净,拎起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直奔车站,搭上了前往山形的夜行列车。
窗外急速掠过的景物因夜幕的降临而逐渐模糊不清。手冢怔怔坐在窗前,没有丝毫睡意。木然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的变化,如入定一般;心中亦说不出是喜是忧。惟有那个名字,在脑海中益发的清晰。
凌晨三点半,手冢提着简单的行李走出山形站,夜色依然浓的化不开。这么早,显然不可能有往不二母亲所在医院去的巴士。手冢却是一刻也等不得,扬手叫了辆出租车。说了地址,司机的脸上就扬起很是讶异的神情。大约是觉得一大早去这种偏僻的地方甚是奇怪。但瞥了眼这位奇怪的乘客的脸色还是打消了攀谈的意图,只是打开了车载音响,问了句“可以吗?”得到首肯后调大了音量。
音乐流泻出来的时候,手冢的心狠狠地、重重地跳了跳。是JOHN DENVER的COUNTRY ROAD。眼前刹时就幻化出那个如梦如幻的月夜,不二用他那清亮空灵的嗓音在自己身旁轻轻哼唱这首歌的情景。
车子似乎开出了很长一段时间,天才开始渐渐发亮。道路两旁先前还能见到小镇、商铺,后来就只剩重重叠叠的山峦、农田及河流。对久居都市的人来说实是不可多得的美景,而此时的手冢却无心欣赏。
终于到了地方,手冢付清车资,提着行李下了车,站在路旁环顾四周。视线所及之处除了山就是田地,略微点缀着些低矮的民居,好似与世隔绝一般。
不二,他真的在这里吗?
手冢深一脚浅一脚沿着崎岖又略有些泥泞的田间小道,进入这个名叫汐止的村落。沿途向清晨即在田间劳作的农人打听了往汐止医院去的路径。
绕过一片房舍,眼前顿时豁然开朗。曾经读过的中国古典文学中所说的世外桃源想必就是这样的吧。近是一泓清澈的几可见底的湖水,远是层层山峦,背景则是湛蓝如洗的碧空。太阳已升上半空,阳光洒在湖面,潋滟的水波射出万道光芒。清风拂过,带着乡间特有的清新。一时间,真是不知此时身在何处。一道石块垒成的堤坝将湖面一分为二,而那汐止医院即在路的尽头,湖的那端。
挂着“汐止医院”牌子的其实只是小小的几间简陋的日式木屋。屋前有几名稚童正在玩耍。一名女子背着身子在晾晒衣物。竹竿高了点,那女子跳了几跳也没能将衣架挂上去,叉着腰对着晾衣架喘粗气。手冢上前几步:
“要帮忙吗?”不等回答,即从那女子手中接过衣架帮她挂上。
“谢谢~~~”那女子转身,绽出笑颜道谢,但笑容随即被惊愕的表情所代替。
而手冢也在看清这名女子的脸时有了短暂的失神。称其为女子其实并不恰当,眼角的细纹显示着她并不年轻了。但神情却像天真无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一般。但这不是让手冢失神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那头茶色的细发、狭长的凤眼、俏而挺的鼻子、薄而缺少血色的双唇,和那个人是何等相似,俨然就是一个女版的不二周助。手冢即刻明白了眼前的人是谁。
“不二夫人,您好!我是~~~”不等手冢做自我介绍,那人就拍拍衣服,转身进了屋。手冢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