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同人)从前事(21)

作者:ryokutya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立坟立碑,何用?徒自扰人。”幸村说。

真田没答他的话,把药碗放在桌面上:“书别看太多,劳心。”

幸村见他不答,也不再追问,笑一笑,低下头去继续。

真田说:“就见你整日不离手,书中真有这么好,有什么好?”

幸村挑起一边唇角,似笑非笑:“黄金屋,颜如玉。”

面前的人是瘦得多了,却意外地没有久病之人的沉疴之状,反而别有一股清悦气质,飘然若仙,看得人心生欢喜。于是真田也笑起来,他坐过去,取掉他手中的书,说:“歇一歇神儿。”

幸村往里靠了一靠,两个人握着手坐在那里。

过了半晌,幸村听见他说:“留下念想,我想见你的时候,随时就能见得到。”

幸村知道真田是说刚才立碑的事情:“想见的时候,就能见到……”他顿上一顿,“那竖了块石头碑文的黄土堆又岂是我?”

说完侧头,身边人的眉目深重,有如墨染,望着他却不发一言。

幸村略微俯首:“你问我读书有什么好。书上讲:天理循环,顺应自然。人活一世,生老病死,聚散有时,便犹如这自然界中花开花落,草木荣枯,都是天道。时候到了,自然是要去的。不必强求,更加不必强自念记,只要顺其自然就好。”

“天道恒久,远先于人而在。这世上,千千万万年之前,既没有我这么个人,也没有你这么个人,而千千万万年之后,谁又还记得今时今日。”顿了顿,忽尔又问,“你说,人这一辈子,究竟是打哪里而来,最后又要往何处而去?”

屋子里有片刻的安静。

过了半晌,真田叫他:“幸村。”

对面的人一扬眉:“嗯?”

真田笑一笑:“我这个人性子愚鲁,天资欠奉,再怎么修,也修不到你那个境界,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不管那上面怎么说,天道不天道的,我统统不知道,我只清清楚楚地知道……”

幸村眼里也起了笑意:“知道什么?”

“有病便医,困了睡觉,吃饱不饿。才是正道。”

幸村一愣,旋即大笑,拿起手边的书砸他。

真田接过来,好久不曾见他如此开怀。笑笑多好,笑一笑十年少。比什么药都管用。

等安静下来,他重新握住他的手,低声说:“幸村……我是个俗人。这个你认识我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山野匹夫,腹内原来草莽。”真田说到这里笑起来,幸村也笑,“书我没你念得多,道理也没你懂得多,俗人就做俗人应该做的事情,吃的是五谷杂粮,贪嗔痴慢疑,佛经上说的这几毒,我也都犯全了。喜怒哀乐愁,人活一辈子,就为这点事儿。看不开,也不想看开。不管是万年之前,还是万年之后,那都是别人的,与你我何干,又想来做些什么。我和你,就只有这一辈子。所以我总是想着,能多一天,就多一天的好。天天都多,天天都好。再加上,我这个人又是个特别贪心的,偏不信命,偏偏就要这么……永远的好下去。”

幸村凝目注视面前人,日月盈亏,天地尚无完体,更何况人乎,但在此时此刻,却不忍拂他之意。

“恁多情。”半晌之后,他说,“……何苦来?”

“这辈子就这样了,”真田望着他的眼睛,“改不了了。”

他攥紧他的手:“再也……改不了了。”

“你那时说出来得太久,想回去看看。家乡山坡上有大片的田野,春耕的时候,绿油油的一片,红的黄的灿灿能开出好几里地去。你说,以前总是打打杀杀,没时间,我便想着,等你身子全好了,咱俩还有的是时间,我便陪你一起回去瞧瞧。你要是喜欢,咱们年年都可以回去。年年花开,年年人在。你说好不好?”

幸村不说话。

真田也不说话,时间静默,最好他二人能就在此刻,化身为石,任它多少年前,又多少年后,千世万载永相对。

很久之后,真田觉得手背上微凉,一滴水落在上面,然后慢慢晕染开来。

他微微一震。却见幸村抬起头来,展颜一笑,说:“好。”

他应他:“但愿天遂人愿。”

言犹在耳,但愿天遂人愿,天却终究没能随人愿。

几度花开复又谢,人间流水二十载。真田抬起头来,头顶上是瓦蓝的一片天,湛湛晴空,白云悠悠。

三个人拾级而下,公墓在山顶,挺高,下山的路也不算顺畅,有些陡峭迂回,迹部来得早,一上一下,这会不自觉地就有些脚步虚浮,暗自气喘。

真田侧头,瞧了瞧他,他有好久没见着迹部了,手冢每次回来,迹部从来都不和他一起。

迹部假装没看见。

真田索性停住,瞅着他笑。

迹部最怕真田开口询问,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事,都有说不尽的罗嗦麻烦。

真田由下而上地打量他,忽然说:“你……”

迹部只能站住听着。

“胖了啊。”真田说。

哗啦,迹部一脚踩了个石头,没站稳。手冢伸手拉住他。

“真的。”真田的眼睛又在他身上溜一圈,“小肚子都长出来了。”

说完笑一笑,背着手继续向下走。手冢笑得肠子打结,却不能显露在表面上,吸一口气,忍住。

迹部望着前面的两个人,真田年近六十,却因为律己极严,锻炼勤勉,身体极其硬朗,腰杆笔直,行动利落。手冢自小就像得了真田的真传,站如松,坐如钟,走路一阵风。每天早上六点钟准时起来跑步,雷打不动。在生活习惯这点上,迹部是永远的自愧弗如。

他盯着那两个如青松挺拔的背影,心中别有一股幽愁暗恨生。

不带这样的,迹部深吸一口气,抬脚迈步。

真田瞧着那身形转眼就掠过他们,向山下而去。从小就这样,凡事都要拔尖,不肯落后于人一步,他微微地笑起来。

手冢也笑:“何苦激他?”

真田看着那个背影,从小就没少跟他捣蛋:“哪里有老子见儿子,比登天还难的。每次都找借口不来。来了就和我打太极。不肖子。不借机整他一整,怎么能消心头之气?”

手冢实在没辙,这一对宝贝。

“其实,他最近是真的忙。”过了一会儿,手冢说。

真田知道手冢这话是别有所指,这山上一片景致平和,山下却早已经翻天覆地。几个礼拜之前,切原做生意,警察堵在码头上,没抓着人,却叫桑原逮个正着。当日暗中接洽的两个手下,大头昌被乱刀砍死在深巷中,阿东和泰国佬被一颗炸弹送上天,灰飞烟灭。人死了,货也丢了,切原赔了夫人又折兵,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两帮人明里暗里地冲突了好几次,死了不少人,血小河一样,染红半面街。

重案组每晚都出去巡街,古惑仔一批又一批,抓了放,放了抓,补了西墙,塌东墙。切原杀红了眼,桑原铁了心。整个九龙城就像川辣子的火锅,滚滚地沸。

真田忽然问:“仁王走了?”

“是。”手冢说,“昨天晚上走的。”

真田点点头,每年这个日子,他来祭拜幸村,仁王必定要回潮州去,几十年如一日。他还是要找,不探个究竟,不寻到根底,他终究不会甘心。

“也不知道为什么,安静了这些年,一下就这样了。”手冢有些摸不透仁王的意思。在这样要紧的关头仁王却一走了之,听之任之。

真田也听说了,切原和桑原闹将起来,原本和切原极交好的丸井,却按兵不动,坐山观虎,谁也不知道是不是打的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如意算盘。切原是极精明圆滑的,见丸井不动,就嚷着,桑原动自家兄弟的生意,坏了社团规矩,要仁王出来做主。这个时候便又称兄道弟,想起社团的好来了。

结果石沉大海,柳莲二每日遛鸟喝茶,仁王和议员先生落实了承建工程的事,就动身去了潮州。仿佛这九龙城翻江倒海,统统与他这个当家人无关,半点水星子都没飞溅上。于是过几日,坊间又有沸沸扬扬的传言,说仁王老了,不复当年之勇,做了这么多年话事人的位置,也该退位让贤了。

手冢想,仁王也当真放心,不怕他回来时,就已经江山易主,换了人间。

真田想着那些传闻,连什么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乱世当中,有能者居之都出来了,跟唱戏的台词似的。都是胡闹,不知道轻重好歹。仁王雅治拎刀砍人的时候,切原还不知道在哪个巷子中穿开裆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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