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反应被嬴政收入眼帘,对上自己这不奇怪,她不一直就能躲多远躲多远吗?至于,他又看向母亲赵姬,却见她嫣然一笑“大王若喜欢,何不纳入宫中?”
“什么?”他反应很快,一句话就将身上的嫌疑撇干净。
见他眼中的疑问不似作假,赵姬愣了愣,发现这些年她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儿子了,也就微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
不过,她方才那话也确实触动到了他心中的某处角落。他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她,却忍不住将她鲜活的模样和小动作放在心中细细品味。
那种愿望,越品越深。
是的,他喜欢这样鲜衣怒马却又不失分寸的女子。因为她们活的恣意、真实,灿烂的就像是夏日的阳光。
越是身处黑暗中的人,就越是会向往光明啊!
他其实能够理解,她为什么在女儿堆、贵妇圈里混不开,都是嫉妒罢了。
过了许久,他坚定了这种愿望,只是,现在还不是实现的时候。
他想,等到他能自己说了算的时候再说吧。
由此一来,他迫切想要亲政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而蒙亭,她终于熬到了散席的时候,端着礼仪跟父亲一一向相熟的人家告别。
坐上马车,蒙武发现她小小的松了口气,嘲笑道“怎么越来越没出息了,参加个宫宴而已,又没让你去表演,怕什么?”
“不是”蒙亭急忙拉着父亲解释“方才大王和太后在看我”
“看你?”蒙武愣了愣“你也想入宫?”
蒙亭一巴掌拍他手臂上,没好气道“爹你瞎想什么呢”
“那你又在瞎想些什么呢?”蒙武一脸你想多了,快安心吧的眼神“你看大王宫里的人,哪个不是其余六国送来的公主和宗室女?全都是美人且有才情,又有哪一个不是独守空房?她们尚且如此,更不可能看上你了”
“是吗?”蒙亭将信将疑,嘀咕道“可是我明明看见···”
蒙武打断她的话笃定道“巧合”
蒙亭顿住,也点了点头,而后笑了起来“是巧合”
后面她果真放下了这件事,打定主意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
蒙武出发返回函谷关驻地后不久,甚至家书都还没送一封回来,咸阳城就纷纷扬扬的下起了雪。
不大,却足以让蒙亭命人在惯常待的几个屋里点了火盆。
虽说习武之人都血气旺盛,可她娘当初生她时早产,自幼身体就弱。小时养的精细,后来又习武健体并在武道一途上走出一条道,体质上也不过比寻常女子稍好那么一点。
拥着毯子坐在廊下热了酒边喝边看雪花在院中慢慢积起,时不时同身边嬷嬷和婢女们聊聊实行八卦,也算别有一番风味。
第10章 及笄
十二月十九,一大早,蒙亭就起身去家庙祭拜了母亲,而后最后打赏了家中下人,图个阖家同庆的意头。
陈妈妈也满面喜色的把父兄寄存在她那里的礼拿了出来,让蒙亭自己拆盒子。
父亲送了一对上好的翡翠簪,大哥蒙恬送了一只产自齐国的墨锭,闻着有淡淡墨香,磨出来的墨细腻滑润,定是没少费银钱。二哥蒙毅则送了一把犀牛角制成的十二根扇骨的骨扇,让上好的工匠雕刻出镂空的花鸟纹络,十分精美喜人。
往年的礼都没这么重过,不过是为着这个生辰过后她就及笄了,弥补无法为她举办及笄礼的遗憾。
这一天,她拆开了父亲之前寄过来让她生辰时再拆的信,除了恭贺她生辰外,还给她取了字:陶陶。
取自《诗经·国风·王风》君子阳阳中的‘君子阳阳,左执簧,右招我由房,其乐只且。君子陶陶,左执翿,右招我由敖,其乐只且。’中的陶陶,寄望她余生都能快乐幸福。
她很喜欢这个满含了拳拳爱女之心的字,当即找了竹简和毛笔来,给父亲写回信,顺便还写了信告诉两位哥哥她很喜欢他们送的礼物,并把父亲新给她取的字告知了他们。
因为今天生辰不上课,她特意用父亲送的翡翠簪装饰发髻,兴冲冲的等着中午司空落下值后去找他分享她的喜悦之情。
为了配那两只翡翠簪子,她还特意换了身浅绿的广袖深衣,鹅黄的腰带、禁步和衬裙。因为昨晚才下了雪,又披了件雪白缎面,内里缀着没有一丝杂色的狐毛斗篷。一片雪白中随着她走动步子大了而露出一角鹅黄的裙摆,给人眼前一亮的清新感。
司空落看着她如此鲜亮的一身,又听说了蒙武将军为她新取的字。这暗示不可谓不明显了,他默默在她期盼的眼神中起身,翻了翻柜子,找出一把剑来放到她面前。
那剑的剑身纯黑,两侧剑刃部分却是雪白的,放在光下,可以清晰的照见人的影子,寒芒毕露,一看就是把锋利的好剑。
蒙亭喜欢这件礼物,开心的向他道谢。
他却只是微微颔首,看着她从怀中掏出方帕子细细的擦拭。
半晌,似终于下定决心,却又不好明说,便只好隐藏着深意说了这么一句话“剑是凶器,你该小心,莫要被它伤了”
蒙亭只以为他是看不起她,觉得她连把剑都舞不好,于是瞪圆了眼睛道“少小瞧人,我才没你想的这么没用呢”
见她没领会到他的意思,似乎短期内也领会不到,司空落垂下眸子,说的清楚明白了些“我是说,我,我就是这把剑”
蒙亭终于领会到了一层,却不明白,懵懂的看着他“为什么?你是说我们会成为敌人?”
“我们不该走的太近”他说。
“哈?”蒙亭意识到他这是想和她划清界限,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就这样,明明这段时日他们都处的很好啊!虽然他话一直不多,却句句鞭辟入里,因为能和他说很多平时不能和别人说的事,甚至是抱怨,她觉得很轻松。
他现在是彻底不指望她能自己琢磨了,干脆直白的说出来“你可曾听说有几个剑客行走江湖时是拖家带口的?”
蒙亭被这话说的一愣,一阵莫名其妙,然后又意识到他竟然误会她对他有意思,最主要的是他竟然打算在她可能喜欢他的情况下先一步和她撇清关系,一时又是生气又有些好笑“虽然这件事你确然是想多了,但其他人没有不代表你就不能有啊!”
见她说话时坦坦荡荡的,眼神也一如往昔清明,司空落陷入沉默,心下异常恼恨自己刚刚话说的太快。
蒙亭见司空落不说话,忍不住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行为举止,一方面困惑于自己到底哪里就让他产生这样的误会,另一方面则深受打击,第一次开始全面的怀疑自己“所以,我果然就这么不讨人喜欢吗?就连你都无法接受我可能会喜欢你这件事吗?”
她全然的不敢置信和困惑眼神让司空落噎了一下,试图挽救这件事对她造成的伤害“没有,你很好”
蒙亭打量他半晌,看着他淡然无波显然没有一点诚意的眼神心中更加泄气“算了,你不用安慰我,一点水准都没有,而且我长到这么大,虽然说不上聪明,自知之明还是有一些的”
说着,他送的剑也没要,心情低落的走了。
看着她不高不兴离去的身影,司空落又看一眼桌面上被遗留下来的剑,神色莫名。
他的确不喜交谈却从不说谎,以前都没什么不妥,这次她为何这个反应?
被明晃晃的嫌弃了,蒙亭一贯是个心高气傲的,平素就被那些挑三拣四、眼高于顶的贵妇、贵女们排挤的够了,她能不和那些人打交道就绝对不去,现在自然也打定主意不再过去找他。
自家姑娘有些反常,虽然照旧静不下心好好学习,却总是愤愤的坐在花园的大青石上摧花折草,彻彻底底的一幅怨妇情态。
要说蒙亭此人,是疏阔豪爽似男儿的姑娘,平素遇到什么事都憋不住要叽叽喳喳说出来的,
欢喜有趣的事大家凑在一处说笑一番,不开心的事也能得到疏导,就算因为种种原因不愿说出来,第二天也就不妨事了,可这次···
旷日持久的低落情绪让蒙亭身边包括刘妈妈在内的所有人都有些心里打鼓。
但是问她,她又无论如何都不肯说,一味的自己不痛快。
这种事怎么说的出口嘛,蒙亭怎么看不出身边之人的担忧?可她真的不想她们再为她的交友形势忧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