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玄冷笑道:“你堂堂一个大好男儿,有手有脚,有何处不可去?”
那小弟子涕泪涟涟,只是求饶。
江玄听若未听闻,看也不再看那小弟子一眼,紧紧牵着姜虞的手,半是胁迫地将她拉入会馆中。
叶应许也觉江玄此举太过,欲待为那小弟子开脱两句,却见江玄回首,眸光在他身上定了一瞬,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杀意。
但那抹杀意转瞬即逝,快到叶应许几乎以为是自己眼睛出了幻觉。
奇怪,他有哪里惹到这位江少主了吗?他竟对自己起了杀心?
江玄扯着姜虞一路疾行,来到二楼一处半开放的雅间,伸手将她推了进去。
因为叫了叶应许同行,姜虞莫名有些心虚,不敢与他对视,自找了个位置坐下。
西门独秀见二人间气氛古怪,欲要询问,却又忽然想起这位思余表弟平日里对自己那若隐若无的敌意。
他担心自己若表现得太过关心,不免惹他生厌,遂闭口不提,打算静观其变,必要时再出手。
待叶应许入内落座,便有小弟子送上茶水饭菜,四人提筷,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中默默用饭。
这一顿饭,姜虞只觉得食难下咽,虽然她自认为叫上叶应许同行,也不是件多了不起的大事,顶多是没有事先和江玄通风透气罢了。
她着实不明白,江玄何以气成这样,气得连那副谦谦君子的面具都懒得戴了。
叶应许虽然在某些方面甚为迟钝,但在江玄对待他的态度上却颇为灵觉。他也觉得自己很冤枉,好端端地,这位江少主竟恨他恨到起了杀心,着实令他费解。
西门独秀也很懵,完全不知道三人间究竟是什么样一种“畸形”的三角关系。
雅间上方似有沉沉的乌云密布,姜虞用筷子拨弄碗里的米粒,无聊得只能竖起耳朵偷听隔壁几位道友吹水。
有一位说:“嘿,我告诉你们,我今日进会馆前可是在门前盯着那块匾看了一炷香。”
另一个逢迎道:“那是,冯兄怎么说也是秋思仙府教出来的高徒,闻弦老儿区区几笔鬼画符,还吓不倒冯兄,哈哈。”
砰!
桌子忽然发出一声巨响,桌面上碗碟俱震。
西门独秀拍桌而起,指间凝出一道剑气,“唰啦”一声,将隔离了两个雅间的竹帘撕得粉碎。
“无能鼠辈,安敢夸夸其谈,辱我师尊!”
第70章 夺人所爱
西门独秀一身白衣, 眉心红玉如红梅泣雪,端的是丰神俊秀,宁静素雅, 瞧着像位性格内向, 不善言辞的文士,丝毫没有半丝剑修的模样,谁知动起手来,那叫一个迅如疾风, 势若雷霆。
“嗖嗖”几道剑风掠过,姜虞还什么都没看清楚, 隔壁的桌子就四分五裂,几位喝酒吹水的道友瞬间就被撂翻了, 汤汤水水溅了满身, 着实狼狈不堪。
“哪里来的丧门星,敢来四方盟会馆中闹事?!”
几个人骂骂咧咧从地上爬起, 为首一人抬头望见西门独秀的装束, 嗓子眼里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唤,失声道:“西门家的……的弟子?”
西门独秀上前一步,穿过两间隔间的月洞雕花门, 对那几人道:“你们几个,有胆子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为首之人唯唯诺诺, 不敢言语, 眸光游离,忽然瞥见隔壁雅间中安然端坐的叶应许, 当即面露喜色道:“你是秋思仙府七名锋之首, 漱雪剑叶应许吗?”
叶应许忽然被素不相识的人点到名,心中略有几分不喜, 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但他联想起方才此人言语间自称是秋思仙府的弟子,便放下筷子,抬眸望去。
这一看,更是觉得眼前几张容颜全然陌生,叶应许心中疑惑:秋思仙府有这样的弟子,他怎么从来没见过?
“你们是谁,为何冒充秋思仙府弟子?”
为首之人立刻道:“叶师兄,我们不是假冒,我们是秋思仙府的外门弟子,您久在内门,不曾见过我等也是正常的。”
“哦。”
原来是这样。
叶应许拿起筷子,打算继续吃饭,谁知隔壁那几个弟子忽然齐声唤道:“叶师兄,你可要帮帮我们,这西门家的人仗着修为高,要欺凌我们呐。”
西门独秀怒道:“还敢胡说八道,我看你们几个是口出狂言惯了,没人收拾,不知天高地厚!”
为首之人自觉有了自家师门的大佬撑腰,胆气也足了,将腰一挺,不屑道:“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你们麟趾洲西门家就是比不上我们秋思仙府,闻弦老儿当年不就败在春风剑手下吗?”
春风剑虞春秋?
姜虞忽然听他们提起这个熟悉的名号,不禁想起在黑水城和江玄一起偶遇那位剑道大佬的事来。
当时,春风剑虞春秋只一招就打得江玄不得不飞身避退,饶是如此,江玄还是被那道宛如春风般柔韧的剑意震得内伤呕血。
虞春秋修为之高,由此可见一斑。
虞春秋叛出秋思仙府前,竟与现任家主西门闻弦有过什么过结吗?
西门独秀听到这几人不仅不知悔改,竟还翻出陈年往事诋毁师尊,心中震怒异常,当下不再多言,出手如电,抓了其中两人,自二楼飞身而下,疾行几步,出了会馆大门,将二人往会馆门前一丢。
“好猖狂的秋思弟子,我倒要看看你们是不是真地有胆气直视师尊的剑意!”
西门独秀说着,在二人膝后一踢,迫使二人跪倒在地,然后一手掌住一人后脑,强迫他们抬起头来,直视会馆大门上方高悬的巨匾。
二人自知西门闻弦的剑意有夺魂摄魄之能,他们修为低微,若是被剑意夺了神智,便只能一世痴傻混沌过活了,当即闭上双眼不敢看。
西门独秀喝道:“睁开眼睛!不是说我师尊的剑意难入几位法眼吗?”
这场争纷很快吸引了众多人围聚观看。
四方盟会馆,开门迎四海宗门弟子,围观的弟子中既有塞上江南各大散修世家的人,安贫乐道门下弟子、还有来自天督城和梵天净土的仙门之人。
众人议论纷纷,俱在猜测发生了何事。
有一些熟悉西门家与秋思仙府恩怨的弟子摆出一副饶有经验的样子,戏谑道:“哎呦,西门家又和秋思仙府掐上了。”
看戏吃瓜是围观群众的本性。
正所谓瞧热闹不嫌事大,围观者又都是些年轻弟子,少年人好勇斗狠,眼见争纷愈演愈烈,不仅不出言相劝,甚至更有那好事者,竟当着正主的面前吹口哨喝起彩来。
被西门独秀钳制住的两个秋思仙府弟子不肯睁眼,西门独秀又一意要维护师尊名誉,一时间,双方便僵持住了。
二楼雅间中。
剩下的两个小弟子眼见同伴被西门独秀抓走,吓得肝胆俱裂,赶紧转头扑到叶应许面前,求道:“叶师兄,你可要救救我们啊,你是我们这一辈弟子的楷模,可不能眼看着我们被外人欺负啊。”
叶应许不动声色地抽回衣袖,道:“西门闻弦前辈的功力有目共睹,莫说你们,便是我也不敢轻易直视。”
“你们几人背地里嚼人舌根,冒犯剑道前辈,本属不该。我建议你们好好去向风雅公子道歉,风雅公子并非是非不分,仗势欺人之人,你们若诚心道歉,他也不会再揪着不放。”
那两个外门弟子闻言面露失望之色,道:“叶师兄,你怎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你太叫我们失望了!”
另一个弟子赶紧扯了扯同伴的袖子,低声道:“别再说了,叶师兄高高在上,哪里愿意劳动尊驾帮我们这样的小角色?你没看出来吗,叶师兄和他们就是一伙的,他怎么会帮我们?走啦走啦……”
他虽说得小声,但雅间中三人,除了姜虞之外,其余两位少年郎均是同辈弟子中少见的俊杰,哪里听不到二人嘀咕?
那两个外门弟子听到会馆门口喧哗声大起,也担心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赶忙下楼去了。
叶应许放下筷子,叹了口气,望着满桌佳肴,忽然没了品尝的兴趣。
他起身走出雅间,姜虞欲要跟随,却被江玄拉了一把,又跌坐回去。
眼见叶应许走远,姜虞心中的危机感越来越浓,不禁感到坐立难安。
江玄慢悠悠地斟了杯酒,侧目看了姜虞一眼,面露冷笑之色,举起酒杯欲饮,被姜虞伸手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