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善奇道:“是吗?”
伸出两只手朝她腰间一掐,张开拇指和中指,一指一指地掐量起来。
“咦,真的,”姜玉善惊奇地抬起右手,掐出一节指头比划道,“粗了一寸呢。”
姜虞奇道:“表姐怎么知道是粗了一寸?”
姜玉善道:“我怎么不知道,你去年做小衣的时候,尺寸是我帮你量的呀。”
姜玉善说完,又去量自己的腰,量完之后发现即便姜虞腰粗了一寸,自己的腰还是比对方粗上许多,不由丧气道:“这等纤纤细腰,只怕我这辈子是无法拥有了。”
“表姐这样就很好,何必一定要细腰。”
姜玉善说了句“你不懂”,目光有落在少女鼓涨涨的胸前,心里有些郁闷地想道:表妹这胸她这辈子也是不可能拥有的了。
她虽然早熟懂事,但到底是少女心性,对皮相美丑,不可能完全不在意的。如果有选择的话,她也希望长成表妹那样,是个秾桃艳李的大美人,而不是这样“平平无奇”、清汤寡水。
姜虞不知姜玉善心中所想,但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忍不住侧身一避,抬起头,正好看到偏殿门口站着一个人,白衣鹤氅,背负长剑,正是那日被江玄丢在荒野山洞中,后来又彻底被人忘却的可怜孩子叶应许。
姜虞后来想起,曾问江玄,叶师兄被他捆成粽子一般,要是没人发现,岂不是要在山洞里呆上好多天?
江玄一听到“叶师兄”三字,就拉下脸,吃味地说道,不知道,别问。问也是不知道,他不管叶应许死活。
姜虞见他明显对叶应许怀有不同寻常的恶意,好奇地问道:“你到底和叶师兄有什么过结?”
江玄瞄了她一眼,没说话,眉心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令他不太痛快的事情。
绿毛龟哈哈大笑,揶揄道:“他与姓叶的险些就要有夺妻之仇了,你说他恨不恨姓叶的?小姑娘家家真不懂事儿,还天天‘叶师兄’、‘叶师兄’叫得亲切。”
姜虞惊了:“你以为我喜欢叶应许那个锤子?”
江玄别别扭扭地说道:“难道不曾喜欢过吗?”
姜虞听了,简直想拿个凿子给他一瓢子,好撬开来看看这脑袋里装的是什么,是怎么看出她喜欢叶应许来的?
姜虞憋了半天,最后只能憋出一句:“江思余,你这双眼睛真是瞎得无可救药。”
却说这叶应许代表秋思仙府前来赴宴,刚到江氏祖祠,随便拉了个人打听,便听说姜玉善已先他一步到了。
他心里觉得很奇怪。
离开安贫乐道门时,二人明明说好了同行,结果走着走着,这位姜大小姐不知怎么犯了脾气,丢下他先跑了,累得他一路狂追,才堪堪赶上她的进程。
这些学阵法和法术的一个个都没有心,专门欺负他们这些传送法阵不娴熟的剑修。
叶应许是个轴人,心里有事儿想不明白,便一定得问个究竟。
于是他一到江氏祖祠,就叫人带路,想来找姜玉善问个明白,谁知刚走到殿门口,还没来得及通报,就瞧见两个小姑娘坐在里头摸来摸去,场面一度无法直视。
于是叶应许尴尬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等到想走的时候,又直接被姜虞发现了。
姜虞一瞧见他,立刻出声唤道:“叶师兄。”
叶应许便走不了了,只能硬着头皮,假装什么也没有看见。
“虞师妹,玉善师妹。”
姜玉善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一向清清淡淡的脸上浮起一抹红霞,有些不自在地说道:“叶师兄。”
叶应许想问“你为什么路上不等我”,话到嘴边,忽然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妥,于是又咽回肚子里,只道:“玉善师妹,典仪快开始了,该回去安排冬藏仙府和秋思仙府的弟子入座了。”
姜玉善不自在地说道:“哦,对,是该回去了。”
其实她见到叶应许蛮尴尬的,尤其是被困在紫宵剑那段时日,她曾在叶应许身边待了一月有余,还不小心瞧见了一些不该瞧见的东西。
尤其是二人对此还心知肚明,这便更尴尬了。
姜虞的眼神在二人中间瞄来瞄去,敏锐地觉察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表妹,你来与我们同坐吗?”
姜虞乍然回神道:“江少主另外为了安排了座位,我应当不与冬藏仙府同坐。”
江玄为她安排的是超前排、豪华档专座,为的就是让她见证他在加冠礼上继承家主铁环。
姜玉善自然猜到这是江玄的一点小心思,她也不是那等古板的性子,闻言洒然一笑,道:“那待会典仪开始,表妹可要专心一点,别辜负了江少主一片好意。”
姜虞用力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她连留音石都准备好了。
表姐妹二人暂时作别,姜虞又回到了后殿,才走到殿门口,就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背对殿门而立,正在同江玄谈话。
江玄抬眸朝殿外一瞥,瞥见姜虞回来,便快步走了出来,牵着姜虞的手走到男人面前,介绍道:“阿虞,这是沈叔叔。”
姜虞敛衽施礼:“沈叔叔。”
同时偷偷打量了天督城城主沈危一眼。
沈危看起来并不年轻了,两鬓已出现斑斑白发,但五官深刻,容颜俊美,长年久居高位,又给他身上别添一种威严慑人,睥睨天下的气势。
这是个一眼在人群中就风秀于林,卓然超凡的男子。
沈危朝姜虞微微一笑,看着就像个毫无架子的长辈。
“小时候我曾见过你一面的,不知小阿虞现下还记不记得我?”
姜虞摇了摇头。
沈危笑道:“也是,你那时候才两三岁,太小了,还不到记事的年纪。”
姜虞和沈危并不相熟,二人也实在没有什么话可聊,又寒暄了两句,沈危便取出一枚天督令来送她,口中歉然道:“贺礼都在管家那里,沈叔叔身上没带什么东西,这枚天督令送你,当作见面礼。往后你拿着这令牌,便可在天督城中来去自如。”
姜虞赶紧道谢,伸手接过那天督令。
沈危又拍了拍江玄的肩,笑道:“等到你们二人成婚那日,我还有更大的礼要送。”
江玄和姜虞脸上都微微泛红,被沈危调侃得有些不好意思。
典仪即将开始,沈危不好再多说话,同两个小辈调笑了几句,便离开了后殿。
江玄走到殿门口,定定地朝外望着,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但他等了一会,始终没有人来,他便垂下眼睫,藏去眸底那一点点期待,跟随司仪长老走向前殿。
等到入座以后,姜虞回头看向眉山楚家的坐席,看到眉山夫人坐在首座,脸上神情冷淡,一点都看不出欢喜,她才忽然明白过来,原来江玄刚刚在后殿门口等的人,是他的母亲。
但最终,眉山夫人还是没有来。
姜虞忽然觉得有些微微的心酸,得不到父母的爱,人生总归是有缺憾的。
锣鼓喧嚣,礼铳齐鸣,继任大典正式开始,祭台上的司仪开始唱礼。
姜虞拿出留音石,朝其中注入灵力,偷偷将大典上的一切声音都留录下来。
第116章 生辰快乐
姜虞坐在最前排, 双目一瞬不移,面带微笑地看着江家长老为江玄正冠,重新给天机匮加持法印。
少年笔直地跪在祭台上, 手持香炷, 告祭完天地和先祖后,司仪再度唱礼,另外一名长老手托盛装了红绸布的托盘,迈着庄重的步伐走到少年面前。
“灵州江氏第十七代传人, 江氏思余,端方毓秀, 机敏颖慧;履正道,惩奸邪, 济善除恶, 匡正逐魔,堪为我辈弟子典范。”
“而今人心所向, 家主铁环重归正位, 兹由吾代江氏先祖,授于汝家主铁环,谨盼汝守心持正, 定乾坤,镇八方, 和光同尘, 与时舒卷;戢鳞潜翼,思属风云。”
江家长老说完, 双手捧起家主铁环, 躬身奉到少年面前。
少年微微低头,神情恭谨地从长老手中接过象征家主权力的信物, 慢慢戴到左手大拇指上,从地上长身立起,居高临下地看向祭台下方的江氏弟子。
那一刻,祖祠四方的江氏弟子纷纷单膝跪下,齐齐顿首。
“拜见家主——”
江家各位长老也跟着躬身拜下,恭谨地说道:“拜见家主。”
少年抬眸四望,视线不经意般从姜虞身上滑过,微微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