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绍桢笑道:“今天是温小姐的生日,你们要请人家吃饭,有礼物吗?”
这班人听了,愈发起劲:
“这么巧?那更要人多才好热闹了。”
“有有有,还得是大礼呢。”
……
虞绍桢见状,含笑不语,且由着他们去跟温馨献殷勤。
他原本打算在家里给晏晏姊妹俩开生日派对,现在已经到了度假季,能请来的客人足够塞满舞池和泳池。然而晏晏这几日对他仍旧不理不睬,人不见,连他的电话都按掉了。请姐姐和温馨去问,小姑娘只说“不舒服,不想热闹,生日和妹妹两个人过就好。”
双胞胎姊妹的生日派对若是少了一个主角,不啻就是在公告一种残缺。人人都会想另外一个为什么不出现?无疑是在场的某个人犯了错——除了他,还会有谁呢?
于是筹划中的生日派对只好作罢,他一直犹疑要不要等今晚晏晏和温馨庆祝生日的时候,假装“偶遇”一下;又担心她仍没消气,见了自己,连生日也过不好了。
晏晏发他脾气,从来没有坚持过这么长时间。这回是从哪里讨来根定海神针吗?他想得蹙眉,忽然被人在肩上轻拍了一记,低声道:“你不叫着晏晏一起?”却是端木澈。
绍桢没有答话,反倒先叹了口气:“你的差事交了?”
“嗯。”端木颔首笑道:“大家热闹一下,兴许你这一关就糊弄过去了。”
“我也这么想,只不过……”绍桢苦笑着道:“她一听我在,肯定就不来了。”
端木沉吟了片刻,道:“今天毕竟是她生辰,你不叫她,就更不好了。”
绍桢深以为然地连连点头:“待会儿让温馨给她打电话吧,她要是肯来,我就去接她。现在温大小姐当我是洪水猛兽,也只有温二小姐还有点情面可讲。”
端木轻轻一笑,想了想,却道:“要不然我去看看她吧?”
绍桢闻言,含笑的目光在他面上一荡,点头道:“也成。晏晏的脾气,你比温馨清楚。”
“你……是不想见绍桢吗?”
端木问得踌躇,晏晏却答得坦诚:“嗯。”
“他一向都讨女孩子喜欢,你知道的。”端木犹犹豫豫说道:“也不是他的错。”
晏晏微凉的眼波定定看了他一眼:“那是我的错咯?”
“我不是这个意思。”端木赶忙摇头:“我是想说,你觉得他哪里不对,就跟他讲嘛!你这么晾着他,难不成还能一辈子都不见他了?”他说着,莞尔一笑:“如今虞伯母也知道你们的事了,过几天到青琅来玩的人多了,你们俩闹别扭的事迟早传到江宁去,你是想让虞伯伯抽他鞭子吗?”
晏晏听着,鼻尖忽地一酸,眼底便潮潮地起了雾意:“我不要和他在一起了。”
端木笑道:“那你就去跟他分手,甩了他!绍桢还从来没吃过这种亏呢,我倒想瞧瞧他怎么办。”
晏晏抬起眼,隐有泪意的眸子银莹光清澈:“我说的话,你也不当一回事。”
端木一惊,忙敛了笑意,道:“我不是……我这人笨,不会说笑话。我是想让你开心点的,我……”
晏晏并不理会他的解释,径自站起身道:“你要是来替他讲话,那也该讲完了吧?”
端木讪讪道:“其实,我是来请你吃饭的。青琅基地那帮人见了你妹妹,稀罕得不得了,听说今天是你们生日,一定要替她庆祝。绍桢想来叫你,又怕你看见他恼了,更请不动,才叫我来的。”
晏晏听了,背过身去,轻声道:”那正好,温馨很爱热闹的。“
”你也一起去吧!他们本来以为温馨是你,这会儿都知道你们俩是双生姊妹,同一天生辰;你不去,他们肯定要拿绍桢取笑,温馨也总有心事,未必玩儿得尽兴。“
晏晏听他娓娓而言,亦知道这回的生日派对没开成,温馨颇有几分失望;然而这个时候,她根本没办法在别人面前同虞绍桢强颜欢笑:“可是,我不想跟他说话。”
“那你就不理他嘛。”端木温言道:“你只跟我,跟你妹妹说话好了。”他说着,不觉一笑。
晏晏蹙眉道:“你不要把我当小孩子了,好吗?”
“呃……”端木尴尬地点头:“好啊。”
晏晏的态度叫他也觉得手足无措,他们自幼相识,他和虞绍桢确乎一直都把她当成小妹妹娇惯,说百依百顺也不为过。今日她忽然不受用这个了,他确是积习难改,一时连话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了,默然半晌,才笑道:“那你就更别赌气了嘛!你和我们该说说,该笑笑,只气他一个人,那人人都知道是他的错。你要是为了躲他,连我们也避开了,反倒成了小孩子闹脾气。”
晏晏不声不响静了片刻,道:“那……他现在跟温馨他们在一起咯?”
端木一笑,又连忙收住,正色道:“今天是你生辰,自然你最大,待会儿过去,你叫他走,他绝不敢留。”
晏晏面上仍是一点笑意也无,被树影滤过的阳光照在她面上,淡淡的倦意清晰可辨:“我没有那么不讲道理,你叫他不要来理我。”
晏晏上车坐定,端木却没急着开车,而是从手套箱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礼物盒子,紫色包装纸上用细细的白缎带系了蝴蝶结:“生日快乐!”
“谢谢。”晏晏淡淡一笑,接在手里:“是什么呀?”
“你自己看吧。”端木面上又浮起一个尴尬笑容:“这会儿我倒怕你看到这个不‘快乐’了。”
说话间,晏晏已撕开了那层包装,只见里头还有一层常用来盛装首饰的绒布束口袋,等她抽开袋子露出里面的东西,立时便明白了端木的话——里面装的不是首饰,而是一个银烟盒,银工精巧,盒面上有一朵螺钿镶就的玫瑰花。她迅速翻到盒底,上头的编号正是今天的日期。
原来,这就是去年她在酒吧醉酒时弄丢的烟盒,是之前虞绍桢读书时,在欧洲港城淘到的古董,盒底的编号恰巧是她的生日。
《别想你》51
chapter19 枕上夜长只如岁(2)
自酒店花园延伸出的阳光酒廊,宛如落在沙滩上的一颗水晶球,通透的落地玻璃将室内的花影人影尽数托在云白海碧的背景上。周围的合欢树在海风吹拂下摇曳如舞,绒羽般柔软的粉红花朵,时时飘摇而下,仿佛传说中的艳异雉鸟正在枝头抖落羽毛。
晏晏跟了端木过来,隔着泳池和半人高的凤尾兰,老远就看见了温馨——那件洋红裙子是她帮忙选的,为的就是要在满目雪白碧蓝的军港上出挑耀眼。此时,那一抹洋红裙影翩跹,正在同人跳舞。
端木望了一眼,笑道:“看样子是要等你来了才切蛋糕呢。”
晏晏敷衍地弯了弯唇角,没有答话。
端木见状,正想要如何再替虞绍桢剖白两句,却见晏晏原本倦怠淡漠的神情遽然一变,唇瓣也抿紧了。
原来酒廊里正陪温馨跳舞的,不是别人,恰是虞绍桢。
欢悦的舞曲唱到尾声,虞绍桢压着拍子俯下身去,让蝴蝶般轻盈的少女纤腰一折,定格出绝美姿态,宛如从海水中捞起的凝红珊瑚,娇丽玲珑,艳光四射。
周遭一片喝彩声中,温馨鬓边插的一朵大而艳的蜀葵松脱下来。虞绍桢一笑,伸手托住,正要替她簪回发间,忽听身后有人唤了他一声:
“绍桢!”却是端木澈的声音。
他回头一望,面上的笑容愈发欢欣明艳:“晏晏。” 惊喜中犹带着解脱。他一连几次在晏晏那里碰壁,此时见她明知自己在这里,还肯和端木一道过来,想必事情有了转圜。
不料,晏晏直直打在他身上的目光,却是克制不住的激愤。
她以为她不见他,他就算不像她这样伤心,也总该会有些忧心焦灼,所以才叫阿澈来找她,可是没有,原来他兴致这样好。
两个人的争执吵闹,难过的只有她一个。
两个人犯的过错,受罚的也只有她一个。
他还在她面前笑得这样风和日丽,毫无芥蒂,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
难过的,只有她一个。
无处宣泄的痛楚在她身体里卷起一场风暴,凌烈的风刃摧割着她的胸腔,无声呼啸。
然而难过的,只有她一个。
她想要他明白这痛楚,却什么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