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晏抽了抽唇角:“我跟她不熟。”
温馨见状,更笃定自己猜中,便道:“那你更应该去啊!去了才能监视他。”
晏晏本能地反感“监视”这个词,皱眉道:“不用啊,我跟他说,叫他也不要去。”
“是吗?”温馨疑道:“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只说让我问问你为什么不跟我们去看首映,倒没说我们也不去。”
晏晏愣了一霎,才领悟她说的“我们”是谁。
热辣辣的阳光下,心尖却化开了一朵雪花。原来他根本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她说得那么认准,他却根本就没有不去的念头。
“那你们去吧。”
晏晏的口吻一听便是负气,这一回轮到温馨皱眉:“怎么了呢?你别生我的气啊,我就是奇怪你怎么突然改主意了,之前还说一起去的。”
晏晏亦知不该迁怒于人,强抑着胸中的怨怒,静静道:“我没有生你的气,不过我就是改主意不想去了,你想去玩就去吧。”
温馨听得莫名,不解道:“你这还是在生气啊,到底有什么事嘛?”
晏晏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是有一个很要紧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秘密,想要听点意见,可是温馨怎么看都不像个能商量事情的人。她不了解虞绍桢,也不懂虞家的事,她帮不了她。
但有一个人或许能给出好建议。
“我真的没有生气。”晏晏定了定心思,挤出一个尚算合格的笑容:“至少,没有生你的气。我有事要打个电话,待会儿再跟你说。”
“你是要打给姐夫兴师问罪嘛?”温馨开怀笑道:“那你告诉他这回赔礼道歉就烤舒乎厘吧,我想吃!”
能和她商量这件事的,恐怕也只有这一个人了。
晏晏把电话拨到江宁霍家,毓宁却不在,她原也不指望霍大小姐这个时候会闷在家里,便留言要毓宁给她回个电话。
接电话的佣应了之后,又道:“小姐最近上班很忙,晚上不一定回来,晏晏小姐可以打到公司里找她。”说罢,又查了号码给她。
晏晏一边记号码一边暗自称奇,怎么一向偷懒爱玩的毓宁也会找了间公司去上班?还忙成这样。
她依着号码拨过去,刚响了两声便被人接起,毓宁娇亮的声音同房间里的人说了句什么,随后才对着听筒道:“喂?”
晏晏忙道:“毓宁,是我。”
“晏晏!”毓宁仿佛很有几分惊喜,随即又对旁人道:“我接个电话,待会儿过去找你。“言罢,便对着听筒笑道:“小丫头你在青琅待得很得意吧,还能想起我?”
晏晏好奇道:“我听着你好像很忙啊,你怎么去上班了?”
电话那头毓宁笑道:“我毕业了嘛,当然要找点事做。”
晏晏隔着电话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我只是想不出你去写字楼里上班是什么样子。”
“当然是又漂亮又能干的样子。”
晏晏莞尔道:“你做什么?是给你外公做秘书吗?”
“我可没兴趣理他们那些事。”毓宁笑嘻嘻道:“我开了个公司,帮人搞party,小公司连我在内也就四个人,刚接了第一笔生意。“
“哈——”晏晏讶然一笑,接着便觉得十分合情合理:“蛮好的,你本来就喜欢开party,就算没人找你帮忙,你自己也要玩起来。”
“替别人开就没那么开心啦。”毓宁笑道:“有的人……算了,好玩的事等你回来再跟你说。你找我干嘛?绍桢没跟你在一起?哎,你们俩这会儿什么情况啊?”
她一连串问话抛过来,问得晏晏耳红面热,不知从何说起,忽地冒出一句:“我妹妹来了。”
毓宁惊呼道:“你妹妹?跟你双胞胎哪个?”
“嗯。”
“老天!跟你长得像吗?”
“很像。”
晏晏敷衍着毓宁讲了几句妹妹的事,理好心绪正要开口讲她那个大秘密,忽听那边房间里多了个陌生的女声:“霍小姐,这是传媒的访问提纲,一大半都是问阮小姐的。”
接着,便听毓宁道:“放在这儿吧,我待会儿看。”
那“阮小姐”三个字敲得晏晏耳边嗡嗡作响,脱口道:“哪个阮小姐?”
“还有哪个?”毓宁娇声笑道:“这个周末她有份演的新片子要首映,我就是在帮电影公司搞首映礼。前天我还跟她喝过茶,我这个前表嫂越来越有明星气质了,她一定给绍桢派了请柬,你要不要来?”
“你跟她喝茶?”晏晏低低重复了一遍,听得毓宁问她要不要去看首映,断然道:“我不去。”
毓宁像是迟疑了片刻,轻笑道:”她跟绍桢没可能的,你不用这么紧张。晏晏,晏晏?“
晏晏半晌没开口,听见毓宁唤她,恍惚道:“你说,我现在和他结婚,好吗?”
“啊?”毓宁诧异地低呼了一声,咯咯笑道:“怎么了你?小小年纪这么恨嫁。还是这几天你们俩好得蜜里调油,你想入非非了。别傻了!你二十岁都不到,结什么婚?”
晏晏仿佛全没听到她的话,只道:“你说,他会想跟我结婚吗?”
毓宁吐吐舌头,敛去了笑意:“结婚呢,他肯定会结。不过现在……他肯定不乐意。”
“为什么?”
“这还用得着问吗?”
毓宁的口吻轻盈又快活,很快,电话那边又有人进来同她讲话。
晏晏草草搁了听筒,窗外的艳阳光亮刺眼,一望无阻的海滩明媚如画。她忽然觉得,自己并不了解这个身在其中的世界。每个人都有一套不言自明的道理,“这还用得着问吗?”
就像毓宁觉得绍桢现在必然不愿意结婚,就像温馨觉得多年不见的父亲必要抱住她喜极而泣,就像继母觉得她和他根本不是一对……
就像她觉得,在他心里不该有其他人其他事比自己更重要。
这些“不言自明”,在每个人心里都是几何课上老师讲的“不需证明”。可惜,却不想数学公理那样整个世界都适用。
那么,他的“不言自明”是什么?
虞绍桢把黄茂轩父女送上飞机已是周五,晏晏没再提明天不去看首映的事,他便也“识趣”地按下不提。晏晏不是那种有社交恐惧症的孤僻小孩,也是爱玩爱热闹的年纪,她未必是是真的不想去看首映,只是要借着黄韵琪的事要发发他脾气。
他打着方向盘苦笑着叹了口气,以前他从来没和女朋友吵过嘴,可如今同晏晏在一起,却是见了三次吵了两回。小姑娘成了白磷粉,不见火星也能着。
他回到家,自己调了杯酒坐在廊下喝过,才见晏晏姊妹俩有说有笑地回来,对镜照花般的皎洁脸庞和大同小异的浅色短裙,开成夏夜的一束栀子花。他放下杯子,笑吟吟站起身来,却见晏晏突然停住脚步,对温馨道:“你进去吧,我回家了。”
“啊?”温馨一愣,晏晏已转身要走。
虞绍桢赶忙追过去拉她:“怎么见了我就要走?”
“我母亲叫我早点回去。”
绍桢莞尔道:“你几时也把她的话当圣旨了?”
晏晏客套地笑了笑,把他的手从臂上抹开:“她的话也有对的。”
虞绍桢听她口气古怪,强笑道:“……我是哪里又得罪你了吗?”
一层似是而非的笑意浮在晏晏面上,“你没有‘又’得罪我,只是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
晏晏瞟了一眼台阶上的酒杯,道:“不用了,我怕不安全。”
“那叫别人开车。”
“何必麻烦呢?”
温馨在几步之外听着他二人的话,十分纳罕,这两天晏晏和她在一起都言笑如常,她还以为这个两个人已经合好了,原来并没有吗?
虞绍桢默然了一瞬,颓然笑道:“到底是怎么了?之前的事我们不是已经谈过了吗?”
“没怎么。”晏晏凉凉道:“我要回家了。”
虞绍桢点点头:“好,那明早我去接你。”
“明早——”晏晏打量着他轻轻一笑:“做什么?”
虞绍桢听到这里,方才省悟这两日的风平浪静不过是大雨前的酝酿,他竟没想到。印象里晏晏一直是天真单纯,喜怒俱形于色的脾气,小朋友似的受了委屈便哭,塞了糖就笑,怎么突然之间,也这样做张做致起来?
他面色微微一变,格外放缓了声气:“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明天一起回江宁去看首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