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晏面上一红,偏过脸去:“我认识一个人,也有一双很好看手。不过,他比你厉害多了。”
钟家彦低低一笑:“你喜欢他啊?”
晏晏惊异地回过头看他,钟家彦悠然笑道:“他比我厉害又怎么样呢?他又不喜欢你。”
晏晏面色骤变:“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我?”
钟家彦悠哉悠哉地等着兑换筹码,“他真像你说的那样,又好看又厉害,还喜欢你……那你怎么还会跟我出来?”
晏晏两颊发僵,强撑出一脸的不以为然:“我助人为乐而已。”
钟家彦把兑好的现金塞进纸袋,“语重心长”地调侃道:“小姑娘,你记住,男人好不好看厉不厉害,那都是他的事,跟你没什么关系;只有他喜欢你对你好,才是真的。”
《别想你》24
chapter10 莺窗人起未梳妆(下)
暗金色的蛙形香立上,燃着半支麻黑线香,气息甜厚的细白烟雾在悬着流苏帘帷的房间里袅袅散开。
晏晏敬畏地看着左肩绘了大片刺青的纹身师,缀着亮片的丝绸背心包裹出诱人身段,繁复汹涌的藤蔓花朵簇拥着神怪般的巨大眼睛从背心吊带和蓬松发丝间斑斓而出。
“我想纹一个容易挡起来的地方,要是不想让人看到的话。”晏晏试探着道。
话音方落,在房间另一端呷酒的钟家彦便是一声嗤笑。
“我平时都要在学校上课。”晏晏微红着脸,补充道。
那纹身师是个身材瘦削的年轻女子,脖颈上系了一条有水晶吊坠的黑色丝绒缎带,干燥硬朗的手指熟练地在她颈后按了按:“这里,头发放下来就看不见了。”说着, 拿过一本厚重的画册递给到她面前:“挑个图案吧。”
晏晏翻开那画册,第一页就有蜷曲吐信的盘蛇,吓得她慌忙掀过。
钟家彦惬意地窝在对面的紫红色单人沙发里,淡淡的笑容在光线暗淡的彩色玻璃灯下,悠闲又迷惘:“提醒你不要纹什么男朋友的生日或者名字缩写,将来闹翻了……不好洗。”
晏晏冷然白了他一眼:“我才没那么蠢。”
她审视着那些或狰狞或诡丽的图案,想象它们出现在自己肌肤上的图景。忽然,视线一顿,指着其中一个对纹身师道:“这个怎么样?”
她指的是一只链条上绽开着玫瑰花的船锚。
钟家彦走过来看了看,摇头道:“普通了点。”
那纹身师打量了晏晏一眼,笑道:“第一次试,普通点也好。”
钟家彦仍是摇头:“找个有意思的吧。”
晏晏抿抿唇:“就要这个。”
针尖刺破皮肤,像一只凶狠的蚂蚁在用力叮咬。
她蓦地有点后悔,可事到如今,也只有暗暗抽着冷气硬抗。
还好,密集的刺痛没多久便渐渐麻木了。
钟家彦是她认识的第一个有刺青的人。
前天晚上,她和他在酒吧跟人玩骰盅。一轮酒喝过,他把衬衫的衣袖松垮垮卷到了手肘,她赫然窥见他小臂内侧刺着一个图案古怪的纹身:
一双苍老的满布皱纹的手,合十捧着串念珠。
“你纹的这个,有什么意思吗?”晏晏好奇地问。
钟家彦翻起手臂看了看,笑道:“没什么意思,我的护身符,保佑我运气好,逢赌不输。”
“纹这个疼吗?”
“没有打针疼。”
“一针一针刺上去的?”
“难道画上去啊?”
“你干嘛不纹个厉害点的?那种……”晏晏不知道怎么描述,电影里凶神恶煞的打斗场面,常常有披着大片刺青的狠角色。
钟家彦听了,暧昧地一笑:“有啊,在别的地方,你要不要看看?”
晏晏扁了扁嘴,不理会他的调戏,只作没有听见。
同他们一起玩骰盅的人里,有个短发将将齐耳的女孩子,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眼皮上刷着亮闪闪的紫色眼影,忽然对晏晏道:“你看我这个怎么样?”说着扯开了自己丹宁衬衫的衣领,只见她胸衣上方,光滑饱满的皮肤上刺着一个横长大约三寸的卷枝图案,黑红渐变的图案满是异域风情,仿佛一道魅惑的符咒,让人忍不住想去碰触。
“好漂亮!”晏晏赞道。
那女孩子得意地放下手,却没有扣起衣襟。
钟家彦笑道:“你这么有兴趣,要不要去试试?”
晏晏轻轻摇头:“我家里人肯定不让。”
一片哄笑声中,钟家彦道:“你可以选个不那么容易被人看见的地方。”
他话音刚落,那个短头发的女孩子蓦地探身过来,戳了下晏晏的腰,笑嘻嘻地“建议”道:“这里!”
“好了。”纹身师的手指从晏晏肩上轻轻划过,不胜赞叹地低语道:“皮肤真好。你要是想纹别的,再来找我,我给你个最优惠的折扣。”
晏晏小心地转了转颈子,抱歉地苦笑道:“我应该不会再纹了,还挺疼的。”
“那可不一定。”纹身师凝眸笑道:“这种事会上瘾的。”
“不会吧。”脖颈后红肿的肌肤有些发热,晏晏新奇之余,又有些担心。
纹身师拿着镜子帮她照着背后的纹身道:“恰到好处的疼,特别会让人上瘾。”
走下楼梯的时候,晏晏开始觉得那纹身师的话有点道理,颈后那一处新伤般的刺青仿佛一簇低温的火焰,漂浮在冬日潮冷的空气中,激起她心底一阵莫名的兴奋。
她禁不住开始幻想假若虞绍桢看到她肌肤上的新烙印会有怎样的表情。
他一定会很诧异吧?
那她就给他一个冷漠又骄傲的表情。
她兴冲冲地踏着楼梯,钟家彦忽然停住脚步,笑吟吟打量着她道:“你好像很开心啊,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去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就这个——”晏晏朝自己颈后指了指。
“庆祝Tattoos‘ Day ,第一次纹身要喝蜂蜜酒,走吧。”
“还有这种节日?”
“有啊,维京人发明的,他们喜欢纹身,爱喝蜂蜜酒。”
“真的吗?”
“我刚编的。”钟家彦笑道:“重要的是庆祝,不是理由。”
“无聊。”晏晏笑骂了一句,继而正色道:“我觉得我们庆祝Tattoos‘ Day ,应该喝Blood and sand。”
“因为纹身会流血吗?”
晏晏绷着脸摇了摇头:“因为中国最出名的有刺青的人是岳飞,岳武穆说‘三十功名尘与土’、‘笑谈渴饮匈奴血’。”
钟家彦低着头笑了半晌,才道:“说实话,我不太能看出来你是认真的,还是讲笑话。”
“晏晏搬到学校宿舍里去了,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她最近没找过我。”端木想了想,揣测道:“是不是到期末了,她忙着温书?”
“她跟我母亲是这么说的。”
虞绍桢的声调没有起伏,端木澈隔着听筒却隐隐觉得有一阵凉意:“怎么了?”
“毓宁说,她交了个男朋友。”
端木愣了愣,干笑道:“不会吧?我没听说啊,什么人?”
“她没说,你去查一查。”虞绍桢干脆地道:“我觉得不太靠谱。”
“我……晏晏的事,我不太好……”端木迟疑道:“你自己问她好了,她最听你的话。”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虞绍桢忽然不耐烦地道:“你去看看是什么人。”
“好吧。”
端木的沉稳总是让人放心,晏晏和霍毓宁就不一样了。
绍桢搁了电话,想起之前母亲随口说起晏晏搬去学校的事,不知怎的,他就是不信这小丫头忽然住到学校里去是为了温书。
尤其是霍毓宁在电话里讳莫如深地诡笑:“晏晏交了个男朋友,她没告诉你吗?奇怪,我还以为她是故意气你的。”
“嗳,这下你放心了吧,有没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幸福感?”
“我只知道那男生姓钟,有辆车很扎眼,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我为什么一定要知道?现在是期末,我也很忙的好不好?再说,晏晏一向重色轻友,你该深有体会啊!她最近都没来找过我。”
……
他当然希望晏晏可以喜欢上别人,但他不信她这么快就会“移情别恋”。
如果她真是为了气他,那他越关心,她的误会就会越深。
他理了理心绪,发觉眼下这一刻,他最气的人居然是端木。
虽然端木低调又小心,但他对晏晏的关注远远超过其他任何一个女孩子——他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