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空,万一跟你们说了又来不了,岂不落埋怨?”他正说着,忽然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他转头一看,却是个扮了三位狐的女子从他们身边招摇而过,火红蓬厚的“狐尾”勾在了他的肩章上。
那戴了半面火红面具的“狐仙”也察觉了,回眸笑道:“呀,不好意思。”
虞绍桢一笑,替她解脱了那几缕“茸毛”,那“狐仙”并不道谢,却是抬手送了一记飞吻过来。
晏晏一见,顿时觉得反胃,忍不住就握了握手里的“刀柄”,对虞绍桢道:“我有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
“这里太吵了,我们到楼上去。”
虞绍桢笑道:“你还是少走几步吧,待会儿我们回去再说。”
“是很要紧的事。”晏晏却不想一场“百鬼夜行”又冒出什么妖孽来,“那你背我咯。”她故意说得不以为然,淘气地挑起了眉梢。
瞬息变幻的幽暗灯光沿着她颊边的妖娆彩绘,勾勒出一片纸醉金迷,糅合着她春日桃夭般的清艳,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写了风光月色的眸子在她面上一漾,不觉笑意已变了。
晏晏亦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哪里有些不同,仿佛隐着一处险境,甜蜜又诡秘。她正犹疑着是要一探究竟还是该逃之夭夭,他突然伸手抄住了她的腰,肩头一倾,竟将她扛住了。
“嗳!”晏晏短促地惊呼了一声,赶忙按住自己的帽子,周围几声哄笑,稍纵即逝——在这样的派对上,哗众取宠嬉闹作怪的人太多了。
《别想你》15
chapter 7 当时心事偷相许(下)
人声舞曲突然间销声匿迹,她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如战鼓擂鸣,只是刀未出鞘,她自己先成了俘虏。
走完一层楼梯不过是转眼间的事,虞绍桢放下晏晏,犹自笑得戏谑:
“哎,这算你抓了我,还是我抓了……”
一语未尽,却见晏晏娇翠欲滴的眼眸闪闪烁烁,两手握着白羽轻颤的帽边,一头卷卷绕绕的长发泼散如海藻,颊边笑靥微绽,透出一缕柔静的欢喜,全然没了之前的骄横意气。
他一见她这般情状,立刻便失悔方才的孟浪。许多事,过去是娇宠,如今却是调戏;许多话,他同别人说起是玩笑,于她,却要一字一句镌进心里。
连那一阵突如其来的迷离恍惚,亦叫他心有余悸。
虞绍桢定了定心意,端出了一副十足和蔼可亲的腔调:“对了,你要跟我说什么?”
晏晏却道:“刚才要是被人看到,不知道别人会不会乱说。”她心底接连迸开了一串小小的绮丽烟火,嘴上抱怨,面上却连担心也装不出来。
“不会的。”虞绍桢煞有介事地安慰道:“你扮得这么像,下头又那么乱,没几个人看得出是你。”
“那还好。”晏晏口是心非地答了,推开近旁一间小客厅的门,揣着一缽酝酿了许久的小心思道:“我有事跟你商量。”
“听着像是大事啊。”绍桢的含笑口吻格外轻描淡写,跟在她身后进来,想了一想,只是虚掩了房门,没有碰锁。
“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我们学校……”她理着裙子在沙发上坐下,心虚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停。
绍桢伏在沙发靠背上,打量着她微微一笑,“有人追你啊?”
晏晏度量着他的反应,矜持地点了点头:“算是吧,有一个是我们同系的学长……”
虞绍桢闻言笑道:“哦,还不止一个。”
晏晏面上一红,“你笑我,我不说了。”
虞绍桢忙道:“我不是笑你,我是替你高兴呢。” 说着,没在她身边坐下,却踱到了窗边。他刚才俯下身同她说话,惊觉房间里灯光太亮。她身上古典样式的绑带胸衣系得太认真,一字领的露肩衬衫又太落拓,玲珑娇好的少女曲线骤然展露人前,他急需避而远之,冷静一下。
“你高兴什么?”晏晏见他站在窗前,以为他要开窗,便道:“外面挺凉的,你别吹风了。”
虞绍桢一怔,随即笑道:“我不开窗,我看看有没有月亮。哎,刚才你说你那个学长,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就是给我写了两封信,我都没有回。”
“为什么?不讨你喜欢啊?”
“他比我高两个年级呢!我都不怎么认识他……”晏晏一边说,一边绞弄着自己的发梢,绕到了虞绍桢面前——离得太远,她怕看不清他答话时的神色,“但是之前他帮我们班跟学校借过排练场地。”
“为了这个,你就以身相许啊?”
“没有!“晏晏连忙辩驳道:”我是觉得直接把信退回去,会不会不太好?”
绍桢听了,悠然笑道:”你就跟他说,你家里管得严,未成年不许谈恋爱。“
”那要是明年他再来找我呢?“
绍桢莞尔笑道:”等他有这么长情再说吧。“
”哦。“晏晏双手一撑,不甚满意地坐上了窗台,抿着唇审视了虞绍桢一遍:”你是不是特别盼着我跟别人在一起啊?“
“嗯,那也要看是什么人。”虞绍桢一笑,正色道:“其实阿澈……”
他刚想说端木“人还行”,忽听外头似乎有人笑闹着撞在了门上,他心中一省,抬手拉上了窗帘。派对上避人离席的男女,多半是有私情要叙,这个时候晏晏跟他躲在这儿谈天,万一被人撞见,他无所谓,小姑娘却经不起这种闲话。
晏晏见他拉了窗帘,却是掩唇一笑:“你……” 刚要开口,便见虞绍桢竖起食指在唇边比了个手势,晏晏吐了下舌头,听话地收了声。
绍桢侧耳听着,果然有人推门查看了一眼,说了句“不在这儿”,和同伴笑闹着去了。
晏晏嘟着嘴道:“你干嘛怕人看见?”
虞绍桢笑道:“我不怕,你该怕。”
晏晏噙着笑,歪了头看他:“我也不怕。”
“你在学校里也这样啊?怪不得别人要自作多情。”
晏晏听着,脸色一变:“我才没有……”
虞绍桢自知失言,忙道:“我逗你呢。”他见晏晏别过脸不答话,便赔着笑脸侧身探看:“生气了?”
晏晏却不看他:“我找毓宁姐姐去。”一边说,一边就要从窗台上跳下来。
绍桢赶忙托住了她,“小心。”
恰在这时,门外又是一声娇笑:“没人吗?”
“有人怎么会开着门呢?”
听声音像是一男一女,绍桢把晏晏放回窗台,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出声,晏晏却趁机在他臂上掐了一记,虞绍桢忍痛吞声,只盼着他们也是来找人,寻不到同伴自会离去。
谁知外头的人却推门而入,衣履窸窣轻声谈笑之间竟有落锁的之声;虞绍桢暗道不妙,却见晏晏慢慢伸出手去,偷偷撩开窗帘窥看,只看了一眼,便缩了回来,窃笑着他比划了几下。
晏晏见虞绍桢看不明白,想了一想,指指自己帽子上的白羽,又点了点他的肩章。虞绍桢这才恍然,原来外面的人就是他们刚才遇见的那只“三尾狐”。
“另外一个?”他对着口型问晏晏。
晏晏忍笑在头上比了个犄角。
“牛?”
晏晏捂着嘴摇头,又翘起手指支在自己唇边,作獠牙状。
虞绍桢点点头,忍不住腹诽:一只“狐仙”跟一个撒旦,哪儿跟哪儿啊?
他和晏晏躲在窗帘里头,话都不敢说,外头那两人却郎情妾意咕哝个不停,虞绍桢听着,愈发觉得不好了。
“他吃他的醋……跟你有什么相干?嗳……你,你安分一点吧。”
“安分?刚才在下头,谁一双狐狸眼睛到处下勾子?还好意思说安分。”
“啊,尾巴,尾巴……”
“嘻嘻,尾巴都藏不住,你这是修行得不够啊。”
……
晏晏初时揪着绍桢的衣襟偷笑,听着听着,渐渐面皮发麻,觉得不但不该笑,甚至连听也不该听了。
虞绍桢见她面庞僵僵的,脸上越来越挂不住,想要拍拍肩头聊表安慰,然而视线抚过她细滑的肌肤,又觉得眼下这个光景着实不便碰她。他忖度起索性撩开窗帘出去,撞破外头那对“妖孽”的可行性。可这种事,只他一个人怎么都好说,就算是故意恶作剧要听人家的壁脚再撞破,也不过是轻浮玩笑;然而他现在带了晏晏一起,先前没有出来,现在就更不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