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绍桢一怔,笑容僵在了面上,他不是没有想过要给晏晏带礼物,可是怎样的礼物在他和晏晏之间都显得不合时宜,珠宝伧俗,花酒轻浮,他不如不给她添这份麻烦,不想此时却被女儿问住了。
悠悠见虞绍桢语塞,便转过头来夸张地对晏晏叹了口气:“妈妈,难怪大家都说结婚真糟糕。”
恰在这时,门铃又响,却是女佣回来了。
晏晏往厨房里和女佣商量晚餐,悠悠在地板上盘点着她的玩偶队伍,虞绍桢这才有暇察看她母女二人的住处,这房子加上外头的小露台也只有2500呎的样子,好在窗子都不临街,闹中取静,看得见高树碧草的公园。房间里家具不多,大概是为了方便悠悠跑来跑去。离客厅最近的一个房间有四架书柜,应该是晏晏做功课的地方。一张三抽屉的桃花心木小写字台上,放着打字机和一个硕大的带着蓝紫和橘粉色花纹的海螺壳。虞绍桢不觉看住了。
“这是悠悠上次回去,从家里带过来的,说要听大海唱歌。”晏晏清甜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这海螺原是早年虞绍桢送给她的。
然而他真正在看的并不是这海螺,虞绍桢轻轻抚了一下嵌在桌面上的暗绿色皮革:“这桌子……”
“是毓宁送给我的,祝贺我考了律师牌。”晏晏也用指尖抚了抚那桌面,轻声笑道:“我到这边来,别的没带什么,只有这张小桌子我很喜欢,份量也不重,就带过来了。”
虞绍桢闻言,亦淡淡一笑,颔首道:“毓宁的眼光是不错。”
晚餐菜式不多,但从披萨到补丁都好吃精致,悠悠坐在爸爸妈妈中间,抓着一大块披萨,煞有介事地跟小女佣吹嘘父亲的军舰如何壮观辉煌,餐桌上的烛光映红了她得意非凡小脸。一直困到眼皮打架,仍然小猴子似的挂在虞绍桢身上,让他许下种种可能和不可能的承诺。
他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看到这么多欢笑,自己也笑得这么多。可不知为什么,眼前闪闪发光的幸福越醇厚,他心底有一处就痛得越难耐。虽然对他有久别重逢的依恋,可他看得出来,晏晏把女儿也照顾得很好,她偶尔提起的“妈妈的同学”Philip,也许就是下午他看见的那个年轻人——样貌不算顶漂亮,却持重里透着腼腆,让他想起一个很久不见的人。
晏晏对待他们的态度都是一样的温和大方,可既然他们是同学,想必会有很多让彼此都感兴趣的话题;而他们,除了悠悠,晏晏几乎没跟他说过其他的事。
那一点缺憾只是他一个人的,而晏晏的缺憾却是他。
他困住了她。
悠悠终于睡熟了,虞绍桢松了口气,从床边慢慢挪开。
站在门边的晏晏体谅地笑了一笑,道:“时间不早了,你喝杯茶,也该回去了。”
虞绍桢点点头,跟在她身后走出来。
晏晏的背影娇俏一如往昔,可回顾他的眼神和唇边的微笑,却多了一份沉静温柔。她再也不是那个牵着他衣袖,咬唇含泪盼着他不要走的天真少女;而是带着落落大方的微笑地告诉他:你该走了。
他端起桌上绘着铃兰花的骨瓷杯子,极认真地喝了一口,缓缓道:“晏晏,我们,离婚吧。”
晏晏正给悠悠整理画册的双手微微一滞,没有回头看他,只轻声应了一句:“好。”
她是一直在等着他开这个口吗?
他强牵起一个笑容,无比坦诚又满怀歉意地望着她:“对不起,这件事我拖了这么久。”
晏晏的侧颜依旧柔和沉静,声音也静静的:“没关系。”
“我让律师做好文件,寄给你看。” 虞绍桢急急道,他怕说得慢了,后面的话就会被胸中浊浪般翻涌的痛楚尽数吞没:“你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他话未说完,便倏然起身,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压制随时会冲到唇边的失悔,连一个朋友般的笑容也不及敷衍。
他终于要彻彻底底地失去她了,其实他早已经知道了这结果,却苟延残喘了三年、四年、五年。他凭着一点运气和许多的自私,把她困在他的名字里,让她错过了许多自由和快乐。
现在,他终于要失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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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渣:不不不,这不可能,我怎么可能跟我老婆离婚呢?
2吉:哎呦,小伙可以呀,言情文男主敢跟老婆提离婚,你是真不想混了。
小四:那个……借楼问一下,我出事了?我不是备受娘亲宠爱的五好少年吗?我能出什么事啊?
冷:真是不好意思,又BE了一次。呃,虽然BE上加BE,但我还是可以HE的,我可以的,你们相信我。
《别想你》92
chapter29 相共凭栏看月升
如果痴痴的等 某日终于可等到一生中最爱
谁介意你我这段情 每每碰上了意外 不清楚未来
何曾愿意 我心中所爱
每天要孤单看海
——《一生中最爱》
虞家的律师动作很快,抑或是这种业务一早就备了合适的模板?协议一式三份,晏晏拿在手里草草翻看了一遍,疑心这个时候虞绍桢的人恐怕都还没在青琅上岸。
那天他从朴茨茅斯赶过来同她们见面,她事先担心的种种尴尬并没有出现,或许是因为悠悠在场,天然地擅于活跃气氛,他们仿佛就是久别重逢全无芥蒂的一家人。
一家人?她从来没有一家人。
母亲不屑有一家人,父亲有崭新的一家人,虞绍桢有华丽热闹的一家人。她有时候被算在这一家或者那一家里,有的时候又不算。
这几年,她少有闲暇去在意这些事,已然忘了这缺憾。
直到那天,她看着悠悠从失望到惊喜,陪着她兴高采烈地拆礼物,和女佣商量“一家人”的晚餐……突如其来的完满,让她错觉她也有了真真正正的“一家人”。她不敢靠他太近,怕他们之间的纠葛过往一不小心便打破了眼前的安然静好。她想起旧年分手时,他说,“要是你愿意,就和悠悠搬到青琅来,我们养一只小西施狗陪她,就像你小时候喜欢的那只。”
她想起孩提时那只被她梳了辫子还抹了腮红的长毛小狗,一缕柔静的欢喜在她心底袅袅而出,或许他这建议是对的。悠悠会有一个和任何小伙伴相比,都没有缺憾的家。他们在有所的期待心绪里偶尔见面,就像她现在对面那间咖啡馆喝惯的咖啡,一半糖,刚刚好。
可是事情真的会像她想得这样吗?
如果他们真的能把这件事处理好,又怎么会现在的尴尬局面?连累许多人操心受累,还有……阿澈……
她正迟疑,忽听虞绍桢在背后唤她:“晏晏,我们,离婚吧。”
一瞬间,所有初燃的火苗都被吸进了凭空而出的黑洞。
是的,她离开的时候就想得到,无论是他还是煊赫繁华如虞家,都很难经年累月地忍耐一段形同虚设的婚姻。
她很快说“好”,这原本就是他们结婚时就讲好的结果,只是如他所说,因了他或她的不甘心不忍心,“拖了这么久”。
这样也好,她便不必再纠结了。
“你跟晏晏离婚了?真的?”霍毓宁一双乌溜溜的杏子眼瞪得比平时更圆,面上的神情亦是少有的沉肃。
虞绍桢把手里的杂志翻得哗哗有声,他上上下下瞒了半年多,到底还是漏了风声:“嗯。”
“为什么呀?”毓宁抬手把那杂志拍在他膝上:“你另有新欢了,还是晏晏在那边遇见真爱了?”
虞绍桢专注地看着被她按在手下的那一页,道:“我们结婚的时候讲好的,现在悠悠也大一点了。”
“那你们还不如她一生下来就离婚呢。”毓宁脱口道:“让她不知道有这么个爸爸或者妈妈,不是更好?”
“你怎么说话呢?”虞绍桢白了她一眼,便又低下头去。
毓宁鼓了鼓腮帮,嘟哝道:“我实话实说而已,给了再拿走,不如一开始就不给。” 言罢,见虞绍桢仍旧装模做样地翻着杂志不肯搭腔,只好往笑眯眯地往他身边凑了凑:“三哥。”
虞绍桢一惊,肩膀连忙向后一撤:“干嘛?”
毓宁笑道:“给我看看你们的离婚协议呗。”
虞绍桢蹙眉道:“关你什么事?”
“参考一下呀,我也好有个准备。”毓宁正色道。
“你连婚都没结,准备这个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