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你(111)

作者:春衫冷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你把我们的孩子弄丢了,你……你赔我一个,之前的事就……就既往不咎。”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仿佛不是说给她,却是说给自己的。

她是竹篮打水,他却是自己跳进篮筐的鱼,所有的顽持固守都颓如蝉蜕。

拚了又舍了,定是这回休了,及至相逢又依旧。

凌晨时分人睡得正沉,忽然一阵铃声急响。晏晏朦胧中悚然一惊,眼皮动了动勉力想要掀开,虞绍桢赶忙安抚地拍了拍她,悄声道:

“没事,电话,我去听。”

他的声音温存而笃定,将她的一身娇慵推回了梦乡。未几他再回来时,却又将她唤了回来:

“晏晏,晏晏……”

她不情愿地睁开眼,微薄天光里却见他已换了制服,拉过她的手在唇边亲了亲,抚着她的头发低低道:“部里有点事,我现在要走,你乖乖睡。”虞绍桢微微一顿,又道:“我们不要再吵了,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嗯?我求你了还不成吗?”

晏晏听着他的话,心思一半清明一半茫然,喃喃道:“出什么事了吗?”

虞绍桢笑微微在她额上落了一吻:“没事,你睡吧。”

他说着,坐在床边拍抚了她一阵,待她气息匀停,这才起身,只是一走出内室,脚步立刻便快了。

方才铃声惊响,他心思便是一沉。这个时候把电话打到这儿来,那就是非找到他不可的意思,便是父亲和大哥有事,也不至于这般夜半寻人——除非是丧讯或者警讯。

他离了晏晏,接起电话来听,却是栖霞的值班戍卫照转部里的指示,明令海军部上下连同狮湾、青琅、浦澳……各处军港基地中尉以上的军官一律取消休假,应急待命。

“好,我知道了。”虞绍桢一听,顿时觉得事情恐怕比自己想得还要严重。他搁了电话,一边安抚晏晏,一边把近来的大事小情在心里过了几遍,却想不出哪里能突然冒出这样惊动四方,近乎战备的大事——且部里明文传令之前,竟没有人知会他,难道连他父亲和大哥也不知内情?

他索性连家也不回,从皬山下来便直接把车开到了海军部。

原本他是要等这次休完假才去作战部跟参谋主任佟宗祁报到的,此时想来,若真是“战备”的大事,作战部必然最清楚底细。他一路过来见各个办公楼都有一两层灯火通明,知道自己是来晚了,停下车便一路小跑往作战部去。途中遇到几个熟脸的同僚,也都行色匆匆,有人刚打听了一句,便立刻被人递过眼风止住了。

《别想你》60

chapter21天教心愿与身违(4)

虞绍桢刚上到二楼,便听一片脚步杂沓之声迎面而来,转眼间,两个高阶将官并一半秘书随从就到了他眼前,当前一人正是作战部的参谋主任佟宗祁。他连忙让到一旁挺身行礼,提醒似的招呼了一声:“佟主任。”

佟宗祁瞥见是他,纹路深折的眉头微微一动,道:“正好你来了,跟我去狮湾吧。”

“是。”虞绍桢连忙跟在他身后下楼。

一行人到了机场,虞绍桢陪着佟宗祁上机,不想小飞机上除了海军部的人,还有一个生面孔的陆军中将,带着随从坐在前排。佟宗祁从他身旁经过,两人也并未寒暄招呼。虞绍桢颔首行礼之余多打量了那人一眼,只见他颊边一道虬屈嶙峋的旧伤疤直蜿蜒进了衣领,给他原本就冷漠的神态又添了几分惊怖。

机上诸人的座位顿时壁垒分明,虞绍桢陪着佟宗祁远远坐到了机舱另一边,悄声对佟宗祁的秘书道:“前面是谁啊?”

那秘书用耳语的音量答了他一句:“陆军的督察长,瞿星南。”

虞绍桢闻言愈发诧异:“他也去狮湾?”

“奉国防部的命,‘配合’我们去调查狮湾的事。”

虞绍桢总算找到了话茬,连忙追着他的话问道:“狮湾出什么事了?”

“你还不知道?”那秘书刚要挨过来同他解说,却听“闭目养神”的佟宗祁道:“狮湾丢了一艘潜艇。”

他音调里一丝情绪也无,虞绍桢听在耳中却如钟磬齐鸣,失声道:

“哪一艘?”

不知是山中物候异样,还是被深夜的电话铃声扰到,天刚蒙蒙亮,晏晏便醒了。内室灯光一亮,不多时便有女佣来服侍她洗漱,又送了早点。来人都言笑淡淡的,和平日里并无两样,仿佛她依旧是寻常客居于此,全然没有人留意到昨日她同虞绍桢的纠缠,她也就强作镇定,暂放了存在心里的那点虚软忧虑。

桌案上的点心都是她爱吃的,也许是虞绍桢的吩咐,也许是厨房的眼色。晏晏捧着描金彩绘的薄瓷杯盏,昨日的事在茶烟袅袅里兜兜转转绕了几回。她看着默不作声侍立在旁的女佣,想着夜来惊梦他临走时同她说话的情形,忽然有一种陌生的疏离,好像她是个观摩太久竟至跌进了画中的看客,眼前这一日便是今后的千百日——

“我们不要再吵了,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嗯?我求你了还不成吗?”

“我跟你结婚。你要我怎么样,我都答应你,你说好不好?”

她期望过的最好的人生,便是如此吗?

可她怎么一点也不觉得快活呢?

他是众人可望不可及的天之骄子,有煊赫家世,锦绣前程,还有一开口便让她无法再争辩的理由——她自然相信他说部里有事不至于是骗她,可他就算真的骗她,她又能怎么样呢?她真的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吗?她喜欢的又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她蓦地想起那日在青琅,他亦问过她:

“究竟你喜欢的是我,还是想要我变成你喜欢的那个人?”

东面书房的湘妃帘放了下来,那顶光芒熠熠的冠冕还躺在打开的盒子里,晶莹闪烁隔帘可见。恍然间,她觉得他和她,便是那枚欲镶戒指却嵌了冠冕的稀世美钻,美极贵极,却恐怕是错了。

他给晏晏打过三次电话,小姑娘都不肯接。不肯接,反而让他松了口气。她大约还是在气他。从来没有哪一次,这念头让他觉得这样安慰。他甚至希望她再恼他恼得厉害一些,比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泼他一脸酒还要厉害才好!或者索性劈头盖脸地打他一记耳光更好!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事情出了二十多天了,他连日里跟着佟宗祁一头千丝万绪地料理善后,一头如履薄冰地同国防部的人周旋。然而午夜梦回,他仍然会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相信他亲眼所见的惨烈不过是一场噩梦。

这恐怕是海军部有史以来最大的事故,国防部那边或许还有幸灾乐祸的人正把这件事当成笑柄:失联六天之后才确定坐标的706号艇居然是被渔民发现的。接到这消息时,办公室里一片死寂,既松了口气知道事情没有坏到什么地步,又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事情可以坏到什么地步。

初步报称“动力故障”的说法只是掩人耳目,事故调查的报告到现在还没人敢给结论。对内对外对上对下都如何交待,还要看上面的意思,什么人对什么负责担什么样的处分也尽在静水深流之中。

唯一能确定的却是要送到家属手中的近百个骨灰盒——连阿澈的那一个。

他的手覆在温凉的深栗色漆面上,耳中回响着连日来听到的嚎啕和饮泣,诧异自己怎么一点也不觉得伤心?

他脑海里想到的只有他们最后一次见面,阿澈无奈又忧急,嗫嚅着想要跟他解释什么,却终是百口莫辩的情形。他不能相信这是真的。阿澈的音容言笑分明还在他眼前!

就为了他回护晏晏,他气不过,要叫他到狮湾来受点辛苦——“就他们那艇舱,两个人对面走路都费劲,整天憋在里头不见天日”——那日军士长的笑谈锥子似的插进他胸口。“不见天日”,他覆在那深栗色漆面上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不见天日”,一语成箴。他胸腔里空空如也,只剩下此起彼伏的钝痛,慢慢吞噬着残存的神经。

“绍桢。”

虞绍桢忽听有人唤他,那音调声气竟像是阿澈!他连忙转过身来,却见身后站着的是个面露戚容的陆军中校,他怔了怔,低低叫道:

“二哥。”

端木家堂兄弟拢在一起算排行,阿澈行五,是年纪最小的一个,他哥哥端木泓行二,在联勤总部任职。端木泓轻轻点了点头,目光触到那盖了国旗的深栗色盒面,像被刺了一针似的颤了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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