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
当然也有埋怨和不甘过。
那暗不可测的深渊,曾经不顾一切地试图把他吞噬。可是天越黑,星星越能看清楚。
不管是深渊还是梦魇,都别向他招手了。
他不会下去的。
...
时隔半年多的犯罪人员被抓获,又连带着老巢里那几百箱货。邓碌和常琛笑得合不拢嘴,升职加薪都有望实现。
最重要的是,这次因为顾漾舟出色的“投诚”演技,他们第一次没有任何人员伤亡的损失。
曙色微明,飞机后排座椅位置上已经歪歪扭扭倒下一片。
而顾漾舟正拿着手机屏幕查看自己的脸。
第三次汇报工作没得到及时回复时,邓碌忍无可忍:“顾漾舟你有完没完,不就是脑门上摔了一下吗?又不一定留疤,再说了!你都有对象了还担心什么?!”
顾漾舟:“我女朋友比较看脸。”
邓碌:“.........”
哦,你等着。
*
筑清光接到电话时正准备着直播前的走台,她之前答应帮夏语的忙,主持一个大型颁奖典礼。
测好台步后,卢琳把手机给她递上去。
一看是顾漾舟,她忙给面前的摄影师打了个暂停的手势。踩着的高跟鞋都掉了一只,单脚跳着躲去幕后,小声又带点期待地接通:“喂?你怎么现在才回我———”
撒娇发脾气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那端的邓碌语气悲壮:“顾Sir的家属吗?”
筑清光愣怔几秒,心跳突然变快,眼眶立马红了,颤声答:“是。”
“顾sir于三日前酒驾发生车祸,现在......”
“现在怎么了?你说啊!!”
“现在......”邓碌犹豫半天,悲伤不已的语调,“已送回家中,家属节哀。”
胸前的麦没夹紧掉在地上,筑清光无暇管这么多,麻木地拉住身边的卢琳:“让人把车开过来,送我回去。”
卢琳:“姐,那上台呢?”
她没耐心解释,大吼:“快点安排好!”
“好好好!姐你别心急,别急。”
......
一路的狂催,车上的司机和卢琳一句话都不敢说,安慰的话更是在看见筑清光膝盖上的泪水时全吞进了肚里。
下了车,筑清光连电梯都没按。
她当然不信顾漾舟会酒驾,估摸着就是执行任务期间出了事,又必须保密才扯了个慌,这和当年顾明山对外界的申明一模一样。
很多时候那些砥砺前行的人都不曾在人前留下过姓名,但没有谁能否认他们的存在和负重前行。
细跟踩断,鞋子留在楼梯上。
到按密码进门时反倒停了下来,强逼自己冷静一点。
屋里安安静静的,仿佛没有人回来过一样。
直到她一身冷汗,面如死灰地推开卧室门,看见了床上躺着的人。
顾漾舟衣服也没换,呼吸绵长,睡得很沉。只是额头上有个很明显的伤口,一看就流了不少血。
脸都这样了,何况身体......
筑清光脑子乱糟糟成一团,想不到顾漾舟是腿没了还是其他意外,鼻子发酸,眼前都被眼泪糊了视线。
她本来想轻手轻脚过去,但大大咧咧成习惯,脚趾碰到床尾柱,一不留神直接扑倒在床边。
被猝不及防压到手臂的顾漾舟闷哼一声,闻到熟悉的味道,下意识就抱好了身上的女人。缓缓睁眼,还没开口,瞥见一脸悲戚的筑清光愣了一下。
他这一愣,让筑清光更慌了。
手没问题,但是好像和顾明山一模一样,不能说话?
筑清光尽力想装成若无其事,却还是没成功,一开口就是哭腔。
“顾漾舟,我之前说的话都不作数的。我不说分手,你得跟我一直在一块......”她眼眶里全是泪在打转,憋着劲儿不让它掉下来,执拗得很,“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只能陪着我!”
她攥着他的手指,哽噎:“我很害怕,我很害怕你丢下我一个人,你不能丢下我......”
顾漾舟缓缓抬手,摸了摸她的脸:“筑清光,你在胡说什么?”
“......”
她吸气声有点大,听到他这样问迅速把被子掀开。上上下下把他检查了一遍,奇怪地说:“你没事?可是你同事拿你手机打电话给我说你......”
筑清光眼睫上还挂着泪珠,眨了一下眼睛,泪从眼眶里涌出来,顺着脸颊轻轻滑到下巴颏。
他探身吻过去,尝到冰凉的咸味。一边把手放在她背上拍,哄着:“没事,别哭了。”
饶是再愚钝,她也知道是被人耍了。
“有事有事!我都想好给你挑什么颜色的轮椅了呜呜呜呜!”筑清光鼻涕泡都冒出来,一屁股坐在床下,毫无形象,哭得着实有点惨。
太害怕顾漾舟变成第二个顾明山,想着他的自尊心,会不会也为了不拖累她就放弃自己。
她哭上头就不容易停,呜咽声夹杂打嗝不止。
很多年没看过她哭得这么伤心,上一次还是在高二发现董琴和筑彬华离婚的事之后。
顾漾舟嘴笨,从前惹她不开心,想着凡事顺着她的意就好了。后来喜欢上她,就彻底地没了办法。
不会欲擒故纵,不会步步为营。
爱意赤.裸沉默,见她笑就满心欢喜。
他其实又累又困,撒网抓捕那几天几乎没怎么合过眼,一沾枕头就能睡到天昏地暗的地步。但听着她的哭声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很想回局里把邓碌这个罪魁祸首拎出来打一顿。
顾漾舟蹙眉坐起来点,抽过纸巾给她擦脸。
“你睡了......多久?”她断断续续地问出声。
他下意识摸手机,反应过来手机被收走了,又去看钟表:“一个钟头。”
“那你肯定特别困。”
“嗯。”
筑清光声音轻轻的,为数不多的善解人意:“我不吵你了,我去、去客厅哭。”
“......”
顾漾舟声音低哑,没什么精神:“不能不哭吗?”
“可是我难受啊。”她委屈劲冲上来了,在赶回家的路上,那几十分钟差点把一辈子在脑子里过完。
想着怎么让顾漾舟别走顾明山的路,想着以后两个人该怎么生活下去。
也是那一下,筑清光意识到:除了顾漾舟,她不会再有别的人了。
说哭就要哭得尽兴,筑清光把被子给他重新盖好。抽抽嗒嗒准备出去,突然就被揽住腰,整个人往后仰,倒在顾漾舟怀里。
熟悉的味道包裹着她,她小声:“干什么呀?”
“就在这哭。”他是真困了,眼皮也没睁开。
“会吵你睡觉......”
柔软的唇贴着她的耳尖,热气一下下磨得筑清光有些心猿意马,隐隐约约听见他说“抱着你,睡得更好。”
...
筑清光原先没打算睡,但躺在他怀里不好把人吵醒,迷迷糊糊地竟然也从天亮睡到晚上。
浴室水声渐停,顾漾舟洗过澡拉开门出来,没穿上衣,精瘦的腰身上还沾着水汽。发根是湿的,眼神比之前清明精神不少。
“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她拍拍床的另一半,示意他上来。
顾漾舟俯身过去,大掌扣过她的脖颈贴近自己。嶙峋的喉结硌着她的胸口,唇一点点往上移,声音有点哑:“你刚才是不是以为我———”
“不要说了!”她迷蒙地抱紧他的腰,额头和他相抵,“你额角这怎么回事啊?疼不疼?”
“不疼。”顾漾舟低声回,带着她的手去解自己的皮带,下身发出“咔哒”一声。
筑清光被吻得眼尾发红,两个人一个月未见,更别说亲密接触。
她还愣着,忘记怎么换气,颤栗地要躲。
却被他哄着把腿夹上他的腰,肌肤贴着他的腹肌,娇气的喘息声极为勾人心魄。
她一堆话想问,最后只是在洗完澡后又饿又累地靠在他裸露的胸襟上,小小地挠了挠他的手肘。
顾漾舟把她的指尖握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
“你同事是不是不喜欢我?”
“嗯?”
筑清光把脑袋往他颈窝那蹭,委委屈屈:“不然他干嘛骗我,我真要吓死了。”
“不管他。”他亲她泛粉的耳尖儿。
像是想起什么,筑清光仰头看他:“你给我讲讲你在那四年怎么过的!”
顾漾舟敷衍:“忘了。”
她一爪子拍在他手臂上:“可是我想听你多说说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