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易一巴掌呼上人后脑勺，“有你这么说爸爸的吗？”
何诚吃痛抱头。
陈米扬继续说：“最后一棒压力大，但你豁出去跑就是。不管你跑得怎么样，我们三都认。”
何诚搭腔，“对，我们都认。”
傅易一向稳得住，“我们三个在前面也会尽可能给你争取时间，虽然不一定能争得出来。”
都是抢第一名的，对方肯定也不是吃素的。
赵墨筠看了三个人一眼，“……你们确定？”
“确定！”
“肯定！”
“当然！”
赵墨筠深吸气，“那行，最后一棒交给我。”
*
赵墨筠站在田径场上。
已经很久这么紧张过，心快跳出嗓子眼。仿佛一下回到很多年前第一次被舅舅放进八角笼里，看着对面那个比自己壮比自己高的女生，紧张得平时练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
看到陈米扬从何诚手里接过棒，赵墨筠原地跳了两下，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
在场上，时间快得仿佛眨眼就是四百米。第三棒接棒抢道压线，第四棒的人准备。
广播站的位置就在斜前方。赵墨筠往跑道上走的时候，一抬头，跟柳鹤熙的目光对上。
他坐在桌子后面，脸上一点笑都没有，看起来比自己还紧张。
看他这样，赵墨筠不由露出一个笑。
示意别担心。
何诚跟陈米扬站在不远处，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再回头，傅易朝自己狂奔而来。
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商量过，交接的时候速度第二，不掉棒第一。最后一圈，赵墨筠比旁边的人慢了一拍。
奋起直追。
接力赛一组六个班，现在到最后一棒，喊加油的声音像是把天都掀翻。
陈米扬他们在跑道内侧喊，齐磊扒在栏杆上扯着嗓子喊。
“老赵加油！三班加油！”
震得喉咙痛的时候，突然听到柳鹤熙在念自己从网上找的加油稿，喊得更带劲了。
“争分夺秒，拼尽全力……”
冲到最后一百米的直道，赵墨筠觉得自己的肺快炸了，眼睛里除了前面那个人，什么都看不见。在所有加油声在远去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何诚歇斯底里地在喊她。
“老赵！”
——“不管你跑成什么样，我们三都认。”
身体突然涌上来一股劲。
她想赢。
她想赢！
身体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极度亢奋带来的恍惚中，终于压住前面的人。几乎是并肩的刹那，脚就已经跨过终点线。
田径场上爆出震耳欲聋的尖叫欢呼声。
赵墨筠却不知道他们是在为谁欢呼。
他们赢了吗？还是输了？
好不容易停下，她喘着粗气，怔怔回头去找陈米扬他们。
不过刚回过头，眼前人影闪过，她被三个人尖叫着扑进怀里。
赵墨筠愣了片刻。
所以，是赢了吗？
“……你们是自由的风，是赛场上最亮眼的风景线……”
没有人注意的短暂停顿。
“……你是光。”
四个人抱成一团。
*
四个人一起回去，在绿茵场上正对着自己的班级站着，手牵着举起来，鞠躬落下。再举起来，再鞠躬落下。
回应他们的是用手拍出的鼓点，异口同声地高喊“高二三班！”
赵墨筠从来没想过能跟这群人，有一天会离这么近。
心绪翻滚，泪忍了又忍。
高二三班这回拿了年级组团体第一名。
老陈比过年还高兴，特意去找了个带了单反的老师过来帮他们拍合照。
“运动员都下来，站前面，其他人，后面的往前面补。”老陈在下面喊。
何诚原本跟周围的人还说着刚刚的接力赛，如何惊心动魄，激动人心。被陈米扬踢了一脚才慢腾腾站起来。
赵墨筠把瓶子里的最后一点水喝完，才起身。
等听到身后的议论声，她才发现陈瑞在后面。
“又不是体校，成绩不行，光是跑得快有什么用。”
赵墨筠没来得及回头，先下去的何诚冲她招手，“老赵！”
看着站在那儿的三个人，赵墨筠忽然连看身后的人一眼都不想了，快步过去。
人生就是这样，种种原因，并不是每个人都会相信你，也不是每个人都会为你高兴。
但这没那么重要。
因为身高原因，四个人站在最后一排。傅易在何诚身边，赵墨筠站在何诚跟陈米扬中间。四个人相互搭着肩。
重要的是那些会相信你，会为你高兴的人。
“三，二，一。”
“茄子！”
*
运动会过后不久，就是端午节。
三天小长假，陈米扬跟傅易都要回老家，赶时间，早早就走了。
赵墨筠被老陈留下来说了半天，等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学校里的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到处安安静静的。
她进办公室之前跟柳鹤熙发了条消息，让他有事先走，不用等她。
那条消息下面，他回复，【我等你。】
他没说在哪儿等，赵墨筠下楼先去高一八班，不过教室里空无一人。正准备给他打电话，听到楼下有人说话，偏头往楼下看。
柳鹤熙被一个女生堵在楼下。
看样子应该在告白。
不过当看到柳鹤熙脸上的表情的时候，赵墨筠惊了一下。
她从来没有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面若寒霜，冷到叫人觉得害怕。
面前的女生似乎被吓得不轻，说话带着哭腔，声线止不住抖，距离不算远，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不过可能是心意太过强烈，就算怕成这样，还是坚持在说。
看到柳鹤熙脸上的不耐烦，赵墨筠往后退了两步，靠墙站着，翻出通话记录，点了最上面的一个，打过去。
响了一声，就被接通，赵墨筠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问：“我在教室外面，你人呢？”
“我马上过来。”
听到楼道那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墨筠谨慎往楼下看了眼，那个女生已经不见踪影。这边脚步声到二楼。
“阿筠！”
喘着粗气，漂亮的眼睛闪着光。
跟刚刚看到那个人截然不同。
赵墨筠有一瞬恍惚，强行拉回注意力，“……我还以为你在教室等我。”
“有点口渴，去买了个瓶水。”
还顺道给她买了瓶酸奶。
赵墨筠接过来，拧开喝了口，边喝边忍不住目光往柳鹤熙脸上扫。
人被她打量得一头雾水，赵墨筠没忍住，“刚刚有人跟你告白了？”
柳鹤熙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急声说：“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
赵墨筠冲他笑了笑，“放心吧，我没生气。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了，如果不喜欢直接拒绝了就是，动手不值得。”
他刚刚那样子，她还真拿不准他会不会动手。
“当然挑事的另当别论，就是真心的那些人，说对不起也行，说谢谢也行……”
“那你觉得刚刚那个人是挑事还是真心？”赵墨筠话没说完，他突然开口问。
赵墨筠顿了一下，这要她怎么说，她连那个女生说了什么都没有听清，面前的人又追问一句。
“看到有人跟我表白，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吃醋？”目光沉沉，声调又冷又硬。
*
连着三天，以前恨不得天天粘着她的人，三天连条消息都没有。她发过去的消息，直接石沉大海，一条没回。
赵墨筠刚放下手机，胡迪叫她。
“阿筠，陪我去仓库搬点东西。”
推着摞了一堆箱子的平板车从仓库出来，胡迪的手机就没有消停过。
人终于找到女朋友，光荣脱单了。语音聊天聊得正嗨。
进电梯，信号不好，暂时消停。赵墨筠看了胡迪一眼，又看一眼，再看一眼。
胡迪看过来，眯着眼盯着赵墨筠，“我怎么觉得你眼神不怀好意？”
赵墨筠：“…………”
“胡迪，我问你个事。”
胡迪腰板儿一挺，“叫声哥哥。”
赵墨筠扫了他一眼，笑。看她这样还以为有戏，胡迪觉得自己要扬眉吐气的时候，对面的人扔过来一句，“做。梦。”
胡迪：…………
电梯门打开，看推着平板车头也不回往外走的人，胡迪赶紧追上去，拉住人，“诶诶诶！你这个人脾气这么急？有点诚意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