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墨筠看到他手里的吹风机。
她头还没有洗完的时候，外面吹风机的声音就停了。
所以，是拿着吹风机一直坐在这儿等她出来？
赵墨筠眯了眯眼，看着站在沙发旁边的人，轻啧了一声。
怎么能这么乖？
一口答应下来，“行啊。我去看看姜汤。”
赵墨筠去厨房把火关了。熬了这会儿刚好。拿了两个碗盛了出来，放在边上稍微凉一凉。
然后折回客厅，顺手搬了个板凳在他面前坐下。
见她坐到自己面前，柳鹤熙眼里的笑意满到溢出来，问了她平时用几档，调好之后开始帮她吹头发。
他动作很轻，风也刚刚好，太过舒服，赵墨筠差点睡着。
等头发吹完，姜汤也刚好。
柳鹤熙把吹风机收好放在茶几上，跟着赵墨筠去了厨房。
房子是老房子，厨房狭长。一盏顶灯亮着，推拉窗上还加了纱窗。外面的雨还在下，角落的直筒洗衣机嗡嗡工作着。
两个人并肩站着窗前，彼此之间都没有说话，一人端了碗姜汤。
柳鹤熙第一次喝姜汤，一大口下去差点被辣出眼泪，不由转头去看赵墨筠。
她双手端着碗，刚刚吹干的头发没有扎起来，非常随意地披着。低头喝姜汤的时候，头发从后肩滑下来几缕，发丝像拂过湖面的柳枝，拂过心脏。
柳鹤熙只觉得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窗外的雷雨声仿佛隔得很远。
喉间轻轻吞咽，情不自禁想要靠近的时候，人忽然转头。
赵墨筠只感觉到他停留自己身上过长的目光，蓦地开口问：“发什么呆？”
柳鹤熙猛然回神，收回目光，低声，“没什么。”
“赶紧喝，再凉一点喝就没有用了。”赵墨筠说。
柳鹤熙轻嗯一声，端着碗送到嘴边。
眼角余光看到赵墨筠碗快空了，而她的表情全程没有变过，柳鹤熙不由怀疑，她喝的跟自己究竟是不是同一种东西。有了前车之鉴，再喝的时候他没有再猛地一大口。不过就算这样，这又热又辣的姜汤下去，没喝几口，浑身冒汗。
“对了，运动会你有报什么项目吗？”赵墨筠喝完最后一口，想起这件事。
听说她报了800米，柳鹤熙说：“我被广播站叫过去了。”
赵墨筠把碗放进洗碗池，想起跟自己一起跑八百的人，忽然期待起来，“广播站啊？我报了800米，到时候记得给我加油。”
“好。”
*
已经八点过，雨势稍微小了点，风却刮越来越大。风灌进窗户之间的细小缝隙，像高压锅的声音，“吱吱”响。
赵墨筠把茶几腾出来。柳鹤熙坐在茶几旁边写作业。
他的个子坐在小板凳上有点可怜，赵墨筠让他去自己房间的书桌上去写，但人怎么都不肯。他坚持，赵墨筠也没有强跟他犟。
屋子里一下变得很安静。怕自己走来走去会打扰到他，赵墨筠干脆坐在沙发上刷手机，把自己关注的婚纱店一家一家翻出来，看他们最近有没有出新款。
看着看着，睡意袭来，打了个呵欠，人靠着沙发椅背倒下去。
听到身后的动静，柳鹤熙回头看了一眼。
赵墨筠躺在沙发上，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看向柳鹤熙，说：“看什么？专心写。”
柳鹤熙什么都没有说，转过身，继续写面前的英语卷子。
等他写完再回头的时候，沙发上的人已经睡着了。
侧着半躺在沙发上，呼吸平稳，靠近了才能听见轻微的呼吸声。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在他身边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碗姜汤，还是在休息的缘故，唇色水红。睡着的人，像是做了什么不安稳的梦，唇轻启，叹息般呼出一口气。细微的气音，摩挲着耳膜，痒往心里钻。
柳鹤熙俯身，慢慢靠近，感受到她的呼吸的时候，自己屏住呼吸，唇轻轻压在她唇上。
柔软的触感从神经末梢袭上大脑的瞬间，沙发上的人嘤咛一声，眼睫一颤，醒了过来。
柳鹤熙就像是做坏事被抓了个现行，蓦地退开一分，便再不敢动。
赵墨筠睡得并不沉，一睁眼看到人惊慌失措的样子，笑。
一把抓住人的衣领拉过来，相当爽快地回亲了一下。
虽然预估失误，亲到的是下巴，但不妨碍这个动作的霸道帅气。
亲完，正洋洋自得，松开人衣领的时候，突然被压回沙发。
雨天闷热，又湿漉漉。让人大脑缺氧，呼吸困难，心跳加速。
带着伤疤的手撩过短发，从耳廓划过，捏住的耳垂的刹那，手腕被人扣住，“咚”一声闷响，摁在沙发上。
赵墨筠茫然，人只让开一瞬，突然用力抱住她，脸埋在她颈间，气息不稳，气恼又委屈地叫她。
“姐姐。”
“我不是女生。”
赵墨筠更茫然，有点没听懂。不过下一刻，感觉到小肚子上的异样，赵墨筠整个人先是懵了一秒，然后差点原地爆炸。
*
田径场人潮涌动。
开幕式结束之后，短跑跟跳高运动员开始候场。
800米在下午，赵墨筠坐在观众席里啃面包，今天起晚了，早饭没有来得及吃。听到广播里的声音，笑了下。
一般广播出来的声音跟平时的声音会有出入，倒是没有想到某人的声音在广播里听着也不错。
“老赵，我们去啦！”何诚，傅易还有陈米扬往田径场上走。
三个人都报了短跑项目。
赵墨筠冲他们一甩手，大有“加油干”的意思。
“等着，哥给你跑个第一回 来！”何诚斗志昂扬。
傅易手往他肩上一搭：“你先跑赢爸爸再说吧。”
“滚蛋！”
三个人前后走下台阶。
“林圆，女子跳高在通知候场了，你怎么还不下去啊？”
体委的声音穿过嘈杂的说话声传过来。
赵墨筠看过去。
林圆神色犹豫，“体委，我不会跳高，我真的不行。”
“没事，你就随便跳跳，反正就是去凑个人数。”
“可是我真的不行。当时报名我都不知道。陈瑞她就是乱说的，我根本不会跳高。”
“没关系的，你就随便跳跳就行了。其实就是凑了人数，你看我现在也找不到别人了啊。”
赵墨筠吃完最后一口面包，往跳高的场地看了眼，正要起身。
林圆慢腾腾站起来，“那我真的就是随便跳跳了啊。”
“可以可以，你想怎么跳就怎么跳。”
赵墨筠不动声色地坐回去。
“嘭！”
发令枪响，男子100米正式开始。先是高一年级组，再轮到高二。
去年运动会赵墨筠翘了。没想到何诚跟傅易竟然这么能跑。
第一组两个人差不多并列第一。
赵墨筠坐在人群中，跟班上的同学一起给他们喊加油。
等下一组上场的间隙，场上突然爆出一阵笑声。赵墨筠循声看过去，刚好看到林圆从跳高的杆儿前面走开。
看她状态不太对，但是没有看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看了吗？好怂啊，竟然跳都不敢跳。”前面有人议论。
“太丢脸了，要是是我，我现在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吧。”
听到陈瑞的声音，赵墨筠目光骤冷。
看到林圆一个人离开了田径场，也没有往班级这边来。
“看，她都不好意思回来了。”
“你没看到她旁边那些人都是在笑吗？”陈瑞说。
不过，她话刚说完，旁边的人忽然变了脸色，一脸看到鬼的表情看着自己身后。
陈瑞回头。
对上赵墨筠的目光的一瞬，陈瑞心头猛一跳。
赵墨筠站在过道上，目光沉静地看着陈瑞，笑，抬手，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指向陈瑞的时候，只剩食指。
带着浓重的挑衅跟警告。
陈瑞脸色发白。
不过不等她缓过来，赵墨筠已经沿着旁边的过道一路往下。
*
运动会期间，教室门不开。赵墨筠最后在体育馆后面找到林圆。
人坐在花坛旁边，头埋在膝盖上，明显在哭，手往自己腿上又捶又打。
赵墨筠叹了口气，上前，“你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
听到她的声音，埋头偷哭的人手忙脚乱地赶紧擦了眼泪，头也不敢抬，“……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