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过了许久的沉默，接过对方递来的香烟，俩人一前一后地踏出昏暗酒吧，靠在冰冷的外墙上，路灯里丝丝烟雾渐渐弥散开来。
同样的星空下，韩清明在客厅与儿子肆无忌惮地玩着积木，不同于小朋友的随意摆弄，作为父亲，竟十分认真地搭起来，越来越高的模型，让他更加全神贯注，连儿子从其身旁走开亦未有察觉，直到听到哭声，匆匆赶过去，才发现小石头被东西绊倒，趴在地上号啕大哭。
尹小春早已到达，轻轻抚摸着儿子红扑扑的脸蛋，一边小声安慰着一边狠狠地瞪了老公一眼。
自知有亏，他无奈摸了摸后脑勺，想把儿子接到手上，还是被无情拒绝。
深夜时分，俩人躺在床上，感受到对方的辗转反侧和难以入眠。
“最近公司发生什么了吗？”
“仁和推荐了一个人，段聪，你还有印象吗？”
“李能的爱人！”
“对，她想来应聘财务总监一职！目前任职于农商行！”
尹小春没有犹豫，本还平躺着的身体即刻弹跳起来，对其的印象停留在人生两个重要时刻，一个是婚礼一个是葬礼，从幸福的泪水到悲痛的昏厥，仿佛这些就发生在昨日般。
“银行与企业的财务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妻子的回答，正中韩清明下怀，“我知道！”
“但是我们帮帮她吧！”
“现在看，她需要的，我们给起来会比较困难，不说了，早点儿休息吧！”
双眼紧闭，从试图休息到渐渐习惯晚睡，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能清晰听见妻子均匀的呼吸声，他方从床上起身，照例站在阳台前。凌晨的城市，安静极了，此时彼时，无论其身处何方，一切的一切性格使然，宁愿在孤独里为王也不在繁华里为奴，形容他恰如其分。
手机不安分地躁动着，自与陆遥私下约定，对方便总会在深夜传讯来，事实上并非他想偷偷摸摸，而是料定对方总拎不清东西南北，不愿把自己的时间与精力花在其身上是主要原因。
“你到底有什么东西在清明手上？”张锋半躺在柔软沙发上，眼神飘向坐在对面的可人儿。
陆遥将头上厚厚的毛巾解开，乌黑秀发自然而然披在其单薄的肩上，头发被利落地甩到一侧，她镇定自若地拨弄起略带水珠的发梢：“我自己都不知道该不该把它称作把柄了？呵呵，当年因为怕麻烦，一笔款项我授权让小孙直接划拨给了韩，你也知道那时深思人心惶惶的氛围及分公司账上大得惊人的备用金，杨立远也怕，才以此为借口将韩告上法庭。所以我是有愧疚的，但他为什么好像一直在帮我呢？”
“他的目标是深思！”向来旁观者清，张锋对于好友的筹谋盘算与步步为营算有所知悉了。从开始借助陆遥一个接一个地摘除痛恨之人，此后，杨立远想培养或栽培谁也早已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提拔陆遥情理之中，这也是韩清明最高明的一步，表面水火不容实则暗渡陈仓，将不适合的人选推向至高点，无疑是在让深思自杀。
“我劝你找个适当的时机，光荣下来吧！”
“为什么？千辛万苦到这个位置，我不要！”
陆遥坚决的态度，看在张锋眼里，如若不是这般争强好胜，局面也不至于到如今地步，心想自己已经仁至义尽，随缘吧！
第52章 依旧借力打力
深思创始人，杨立远生病住院的消息不胫而走，且传得满城风雨。
“我们周六计划去医院探望杨董，你要一块儿吗？”刘仁和汇报完手上的工作，临走之际，不忘插上一句。他握住门把的手停留了许久，空气仿佛凝固了样，对方沉默不语，其淡淡地望了眼转动着座椅的友人，无声回应之下呈现出来的是背影与逃避。
返躬内省，韩清明也说不清楚，复仇计划得从什么时候算起呢？但如果深思还是杨立远作主，自知不太可能会成功。此时，他已然掐住深思命脉，生死存亡在一念之间，这个昔日了不得的公司早在不断内斗下消耗殆尽。
“姚安人呢？”张锋接到同事通知，提前来到银河世纪花园，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般，如果还是找不到人，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因为没道理会连续来两次，如此兴师动众。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远处走来，预定的高级管理层会议，因为姚安的缺席，被提议放到项目部来。
从参观样板间、绿化带到小区中心园林，公司管理者们小声讨论着，有赞美有指正，几乎每个人眼里或多或少地都带着傲骄。
已经来过不止一次的韩清明，随着大部队，走在末端，与张锋不时耳语。
“大伙儿休息下，原地坐坐，欣赏欣赏我们公司今年的主打项目，瞧瞧这儿的亭台楼阁！”
Boss发话，没人再奔着赶紧回总部的步伐，有的找空地坐下来，还有的到处逛逛，三五成群地聊着天。
“知道我为什么要提议来这里吗？”
大家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被沉默不语替代。
“你们觉得这里如何？”
张锋又找了一圈姚安，依旧空空如也，气喘吁吁地来到已火冒三丈的友人身边。此时此刻，他意识到暴风雨终于要来临了。
韩清明抚摸着一处盆栽，又走到石像前，不经意间，呵呵地笑了笑，正当所有人以为不过如此时，一声巨响，猝不及防，让人肃然起敬。
“这是精品的标准吗？刚刚说还不错的人或者自我感觉良好的同志，睁大眼睛瞧仔细了！”亲手推倒银河世纪花园不合精品标准的中心园林建筑物，当着所有管理层及全体员工的面，高声呼道：“从今往后，明日都要实施打造精品、创立品牌的战略方针。”
“好几百万的造价啊，现在想起来都心疼！”经历过此次砸花园事件的老员工纷纷感叹说。
之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没人再敢有唬弄和侥幸心里。姚安的如意算盘也落空，本想以此平步青云，料最后还是在其苦苦哀求下没有被扫地出门，终落得个有名无实的差事。
韩清明公开将此次事件称之为意识的转变，他相信不管是中端或高端产品，只要楼盘素质好，投入产出比就会高。而这种在外人看来完全不念旧情、杀一儆百的做法，使得其在业界有了个称呼“韩高祖”。
“太可怕了！”张锋单独约出仁和来，简单直接地表达了自身的担忧。因为砸园林事件，不仅仅存在于明日集团内部，同时也引起了社会各界的激烈反响，着实为公司声誉增添了不少光彩。
“像个大魔王！”
仁和听着身边人不断的吐槽，无言以对，多年好友，各自性格走向各自的极端，他努力调节着三人间的关系，不赞同张锋在感情中的暧昧亦不认同韩清明于工作中的手段，“上次我没有在现场，不太好说，但你只管做好工作，有什么可怕的呢？清明向来如此不是嘛，重情义也许会不那么容易心软。”
“什么叫不那么容易，他根本就铁石心肠，不择手段！”
言语间，锋子愈发激动，夹杂在中间的仁和并非不能够理解对方心里隐藏的担忧：“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一辈子的朋友，清明有他的苦衷，而且要不是他，明日会发展成今天的样子吗？”
轻轻拍打友人的肩膀，双方心知肚明，不再开口说话。
忽明忽暗的地方，看上去虽不够敞亮，但总有一丝光线能摄入人的心房，耳边回响应景的音乐：一杯敬故乡一杯敬远方，守着我的善良，催着我成长。俩人举上酒杯畅快地喝起来，直到酒吧打烊。
“周末，会来吧？”暂定于本周的财务总监竞聘，刘仁和策划已久，一方面不忍心看到小春拼命工作还要兼顾家庭的模样，另一方面有来自段聪的所托与所期。虽未当面承诺，但在其心理，如果她能够来公司，那么当年深思四君子是不是又在现了呢？
韩清明思索后，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淡淡回应：“小春会过去！”
“张锋去美国了，应该是处理婚姻方面的问题，他叫我和你转告下。”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对方的办公室。即使如何设想，刘仁和也不曾预料当初意气风发、豪言壮语的四人落得如今的归宿。人为什么要变呢？又为什么不能好好活着呢？当下，尽不能如其所愿，也还是爱而不得，乘着电梯里空无一人，他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