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很凉,林越寂坐着打了一个哆嗦。
她的双臂紧了紧自己,把头埋在了胳膊和腿中间。
坐着坐着,林越寂想起白天的林卿,又开始神游。
其实在林越寂小时候,他们家还是比较和睦的,虽然也会有一些小打小闹的吵架,但也一直都没散家。
一直到后来林越寂长大了些,才明白了很多事情:比如说她妈妈原本是家庭优渥的孩子,而爸爸却是来自最底层的单亲家庭,他们在学校相遇,因为爱情在一起。
但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情。
林卿不顾父母的反对如愿的和李成安在一起了,但和他结婚之后林卿才发现了他的家族深陷在贫穷与无知之中,而且渐渐的她也发现了他深埋在心的劣根性以及单亲家庭带给他的负面影响。
但那个时候林卿已经无法回头,她骨子里的骄傲不愿意让她承认自己错了,也不愿让自己年幼的孩子失去父亲。
林越寂十几岁的时候,大概明白了母亲过得并不开心。但她那个时候并不懂得怎样安慰林卿,于是只能乖一点。
后来彻底的瓦解了这个家庭的事发生在林越寂初中升高中的暑假。
林卿的父母在那年晚夏因事故去世了,林卿像丢了跟一样的无助,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李成安会拒绝和自己一同回家送她爸妈最后一程。
林卿想起父母生前对她的劝诫,眼角泪花还未尽,她冷冷的看着李成安,“那我们就在这里散了吧,因为你的善良本性,我才坚持了这么多年,但你,”她自嘲般的冷笑一声,“呵,是我太蠢,识人不清。”
说完就带着林越寂一起走了。
林卿分到了巨额遗产,但是家中已经没有她的一席之地了,复杂的旁支关系早已
在她离开的这些年把家中的权利分得干干净净,而她唯一的血亲已经沉眠于地底。
林家与她,似乎再无关系了。
她终究变成了一个外人。
她抱着自己唯一的骨肉,在那年夏天,痛哭流涕,“我只有你了,月季。”
后来她带着林越寂去了另一个城市生活,和李成安办完了离婚手续,给越寂改了姓。越寂本来是姓李的。
林越寂那段日子变得不爱说话,林卿也没有像她说的那样陪着越寂,而是把越寂送到了一所寄宿学校,自己去学习了摄影。她们在最需要彼此的时候,却背对着对方,没有看见她们在黑暗中淌下的泪水,更没有给彼此一个拥抱。
那个时候,林越寂的QQ列表里有一个网友L。林越寂都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加的他,但林越寂那个时候很孤独,而他给了她很多很多的安慰。
林越寂没有说自己家中的事,只是偶尔让这个网友给她讲讲笑话,说个故事,或是唱一首歌给她听。一来二去的,倒也慢慢的成为了越寂的朋友,给她孤寂的高一带来了很多陪伴。
她也开始慢慢熟悉了陌生的环境,变得友好,变得自立。
所以啊,林越寂真的很感谢L,他给她带来了光和能量。
高二升高三的暑假,林卿给林越寂找了一家她相熟的画室,在他们原来生活的城市,也是李成安在的城市。林卿又要出国,于是把她交给了李成安。
她走之前还对越寂说,“我以前其实很不希望因为家庭的原因影响到你的成长,但我最后却还是给了你这样的伤害。你爸爸呢,不是坏人,但是他的家庭原因给了他太多劣性。我并不希望你因为我的原因对你爸爸有一些不好的情感,我希望你能自己去判断一个人。他还是很爱你的,但他从小没有体会到爱,所以他也不会表达他对你的爱。月季,如果觉得在那个家里面生活得很累,就打电话告诉妈妈,妈妈来接你,好吗。”
“恩。”
李成安已经再组了家庭,林越寂回到那个家的时候,她原来的房间已经被另一个女孩子填满了。她看着满房的粉色纱帐,一时间愣住了。
李成安帮她搬着行李进来的时候看到站在门口的越寂,搓了搓手说,“月季啊,这个房间现在是张阿姨的女儿在用,她现在读大学,暑假说要出去打工,这几个月都不回来。”
越寂没说话,张阿姨就过来了,温温柔柔的脸,微胖,看起来没什么恶意,她看到林越寂不动,以为她有些不高兴,便说,“床单被套我都是新换的,而且卫生我也都做得很干净的。”
林越寂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便进去了。
然后从那天起开始了她的集训生涯,遇见了舟礼。
因为林越寂白天一整天都在学校,休息日也往学校跑,与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张阿姨对她也挺和善,经常问她缺不缺什么的,林越寂也没什么太大的排斥感。
但是林越寂也并不爱呆在家里,因为李成安真的是个太封建的人,连她穿裙子都要说她几句。
七月尾的时候,舟礼借耳机给她的那天。
晚上林越寂回到家的时候,在门口发现了陌生的女鞋,门里还传来阵阵交谈声和笑声。
越寂进去之后发现是张阿姨的女儿回家了,她路过客厅的时候礼貌的打了个招呼就回了房间,张阿姨笑得很开心,和平时对她那种客气的笑完全不一样,果然是亲生女儿。
倒不是越寂对她产生了多深的感情,只是想到了自己的妈妈。她坐在房间里,给林卿打了一个电话,但是关机。她有些失望,但是她也没有为这个经常打不通的电话置气,毕竟她要赶紧洗漱完赶她的速写作业。
林越寂洗漱完之后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她今天难道要和张阿姨的女儿一起睡吗?!
客厅已经没有人了,她回到房间的时候那个女生正在床上玩手机。彼此之间笑了笑,倒也没再多说话。
林越寂没时间想那么多,就开始画她的速写作业。
直到十二点的时候,“你还不睡的吗?我要关灯了。”身后传来声音。
林越寂一愣,意识到对方在和她说话之后,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说了一句,“那个不好意思哈我可能还要晚一点。”
那个女生翻了一个白眼,没理她,就把头埋在被子里准备睡觉。
于是林越寂开始继续画画,过了没十分钟,林越寂身后又传来一阵很是烦躁的抱怨声,“不熄灯我都睡不着的,我明天就走了,你能不能去外面画。”
林越寂没说话,窸窸窣窣的收拾了一点东西就拿着速写板出去了,顺带给她关了灯关了门。
她搬了一个小板凳到了阳台开了灯,开了电扇。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她却抱着板子,怎么都画不下去了。
索性把速写板扔到一边,她撑着头,看着窗外零星亮起的灯。本想看看顾荧房间的灯熄了没,最后却作罢,她肯定也睡了。
她看着外面的夜,对面有一户亮着灯的窗上有一个爸爸抱着孩子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很温馨。林越寂看着看着觉得有些孤单,明明她也有亲人,但却也没有人能陪在她身边。
静静的坐了一会儿,她把剩下的几张速写画完,画完之后,她并不想回房间睡觉了。
十几岁的时候,总是爱这么赌气几次,明明最后痛苦的是自己。
林越寂就是这样,她最后在沙发上睡了一晚上,没盖被子,早上醒的时候,电风扇吹得她头疼。呵,根本没有人发现她在外面睡了一夜。
她起来觉得有些不舒服,但也没说什么,照常的洗漱,准备出门的时候,张阿姨拿出弄好的早点给她,她有点反胃的感觉,吃不下,但又不好直接拒绝就只拿了一个煮鸡蛋踹在怀里。
李成安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张阿姨拿着一碗早餐,林越寂没接往外走的模样。
林越寂出门的时候,听见李成安在她后面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跟她妈一样假清高。”
她脚步一滞,又像没听见的走了出去。
她那一上午都过得没精神,中午也没吃饭,在画室里也不说话,就那么坐着,画得极不用心。
舟礼看到她一整天都不说话,一脸苍白的坐在那里,觉得疑惑,下午的时候就往她旁边给她说她的画。她也只是听着,并不回答。
于是他问,“你有事?”
“没事。”这是她今天说的第一句话,舟礼一听便皱起了眉头。
“还说没事,你声音都哑成这样了,病了?”舟礼说着便用手背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眉头皱得更深了,“你发烧了,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