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为青龙的荀苍想起来了一切。
原来，他是东海龙王与白羡之子，师父就是那害他之人。
他为他下了寒霜咒，让他受了一千年的寒苦。
还有他的娆娆，她本就该是他的妻。
记忆中，有人亲自给他们下了姻缘咒。
第22章 姻缘咒
化为青龙的荀苍在天空中呼风唤雨，久久盘旋着。
他记起来了，无数的记忆回到了脑海中，那空洞的地方终于得以填满。
他天生具有神识，还在娘胎里的时候便能感知外界的一切。
当时母亲与娆娆的母亲一起养胎，他们出世后，更当着西山之神的面为他们下了姻缘咒。
姻缘咒者，天地鉴，胎血为引。
受咒之情，不毁不灭。
受咒二人，生生世世，心心相通，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当时母亲对他说，下了姻缘咒，他们就是天生的一对，他一定要照顾好西山的那个小凤凰。
他记得的，当时他还气呼呼地想，他才那么小，一点儿也不想拥有一个小娘子。
可是后来发生巨变，他被封印了血脉，姻缘咒力量对他无效。
却对赤妖娆有效。
怪不得，她说，他们心意相通，她能痛他之痛。
怪不得她会义无反顾地爱上自己。
荀苍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他破除了寒霜咒，周身是龙族的炙热原力，本来再也不用受寒霜咒的毒害。
可是，此刻一颗心却凉得无以复加。
“嗷……”他悔恨地朝下空呼啸了一声。
不应该如此的，他们之间下了姻缘咒，他本该护她一生的，没想到却害了她。
他记得，小时候母亲下姻缘咒的时候，他虽然不高兴，却也是认定了她的。
荀苍不再悔恨，盘旋着往地上而去，直奔敖风，杀害赤妖娆的人，他一个也不能放过。
地上等待许久的敖风见荀苍下来了，也急忙变出真身，与他搏斗起来。
当日北丘地动山摇，草木枯竭。
荀苍与敖风拼死杀了一天一夜，两人都受了伤。
敖风却渐渐处于下风。
他只怪那荀胡仙人把荀苍教得如此厉害，法力竟然在他之上。
最后，敖风被斩断了一只龙角，便退回了东海。
荀苍不再耽搁，又去找到莫云儿，却见她已经死在了无妄洞口。
他淡淡地扫了那尸身一眼，便又往黄泉路上追去。
终于在那黄泉路口找到了她的魂魄。
“莫云儿，”他直接飞上去围住她，眼中迸发出杀意，狠狠道，“你还想去投胎转世？”
莫云儿看着眼前通体发光的庞大青龙，吓得说不出话来。
从她知道荀苍也是龙族血脉的时候，她便后悔当初抛弃他了。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恢复了真身，还如此英俊威武，气度不凡。
她悔恨不已，当初终究是选错了。
等不到她回答，荀苍便直接喷出灭魂火，直接围住莫云儿的魂魄。
“荀…苍，放……过……我……吧。”
那莫云儿伸出双手，在他面前痛苦嚎叫，面容扭曲，他面不改色地看着。
最后，直到看见那魂魄化作一缕黑烟，消失殆尽，他才蜿蜒着飞走。
此后，北丘大变，山峦尽毁，草木不再。
荀苍回头看最后一眼的时候，发现昔日小徒弟茂竹被压在掉落下来的巨石之下。
他唇形微动，似乎在向荀苍这个昔日的师父求救。
荀苍没有理会，直接往西山而去。
到了西山，他变回人身，就在那昔日的梧桐树下坐着。
看着周围黑乎乎的一切，他施法让草木重生，却独独救不活那棵梧桐树。
荀苍往那树根下仔细寻去，却看见一粒小小的种子躺在那下面。
难道这是老梧桐留下的种子？
荀苍小心翼翼地放进袋子中收好。
若他日找到了娆娆，定要再为她种植一棵梧桐树。
想起昔日他住在这里的情形，再看如今的物是人非。
西山倩影，只余下空山旧梦。
想着想着，他竟然鼻子一酸，眼中湿润，瞬间流下了眼泪。
泪水一旦开了阀，便止不住，荀苍也不管，任由她流着。
如今想想，他活了一千余载，漫长光阴里，快活的不过那么一小段。
与娆娆有关的那一小段罢了。
他拿出那昔日的青笛，想象着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她手执青笛走到自己面前。
红衣如火，高贵热烈。
她曾无数次在他面前笑靥如花，说喜欢着他。
她本无忧无虑，清贵无双，却把所有的柔情都付给了他。
荀苍想到有他陪伴的岁月，心中更是痛得无以复加。
他捧着青笛，倒在地上，感受着那西山泥土的气息，仿佛还有着她的味道。
明明满脸都是泪水，他又突然苦涩一笑，喃喃道：“娆娆，你知道吗？师父骗了我，徒弟也叛了我，你是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可我……我却把你弄丢了。”
“我明白，你是知道的，去南泽救我那一次，你还重启了两生镜，并因此受了雷劫，连累了老梧桐树……”
“娆娆，虽然有姻缘咒作怪，让你爱上了我，可是你为何要那么傻？那可是两生镜啊！”
“你为何如此傻？”
荀苍主理西山事物的时候，便有小妖给他说了当日的情形。
他们说她的最后一句话便是：若有来生，定要荀苍血债血偿。
荀苍倒在地上，轻声道：“我多么希望你回来复仇啊！只要你肯回来，杀了我也值当。”
“我知道你没有消失的，我这就去竹林中寻你。”荀苍忙站了起来。
他安排好西山各种事物，便往附近的竹林中走去。
天下约莫有一千处竹林，那我便花一千年来寻你。
此后一千年，人们都知道昔日的北丘君上疯魔了。
光风霁月的正道形象不再，他已经入了魔。
他欺师灭祖，亲手杀了教导自己一千年的师父，毁灭了出生地北丘仙山，投入了西山。
他乃天生罪龙，不敬兄长，为父亲所弃。
昔日宅心仁厚、除魔正道的荀苍君上，已经沦为修道者口中的反面教材。
众人口中所提及的，不过一句“罪龙荀苍”罢了。
一千年间，荀苍每到一处竹林，便在其间仓促住下，然后查看遍所有青竹才离开。
那青山绿水之间，青竹竿竿之下，总见他一袭白衣，细细地寻找着。
执着不悔。
***
沧海桑田，一千年过去了，世界也变了。
昔日的人族修仙圣地已经毫无踪迹，修仙正道北丘一脉不在。
正所谓白云苍狗，世事变化无常。
修仙一族中反而兴起了许多其他仙门，其中以广寒山最为强盛。
广寒山处于北荒的冰山之中，实力强盛，人族弟子需经过九九八十一重冰山考验，方可拜入广寒山，学习道法。
不过，在青竹间寻找赤妖娆亡魂的荀苍并没有意识到外界的变化。
在他看来，每到一处新的竹林，便是有了生的希望。
那是娆娆生的希望，也是他的。
只是一千年来，他每天都在希望与失望中渡过。
时间虽然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却也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
他一边在青竹林中寻找，一边躲避闻风而来的各路追杀。
一千个日日夜夜，他风餐露宿，以山川为枕，与日月同眠……
那三千青丝已经在一千年的思虑中变成了白发。
那日，荀苍找到那最后一棵青竹，终于跪倒在地上。
千年之期已过，他突然明白：孟婆骗了他！
娆娆根本不在青竹之中。
可是他别无他法，只得再次寻找。
修仙界人人唏嘘不已，怕他前来毁坏自家的竹林。
有正道之人听闻此事，还写了歌谣嘲讽，其他人听了，也纷纷传言笑话于他。
那歌谣这般说道：白发罪龙，穿梭青竹之中，来来回回，寻觅一千载，未见亡妻魂……
又过了十八年，荀苍听闻北荒处新长出一片青竹林，急忙跑去寻找。
彼时他还不知道，那处青竹林在广寒山下，而且一大批仇家埋伏于那处。
他义无反顾，飞速前去，只因为梦见了那片青竹林中，一女子清冷绝尘，白衣胜雪，翩翩起舞于那青竹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