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迟迟惊喜道,“沈姑娘?陆星君,你们俩也在这儿啊?”
沈妄点点头,“应当是在你们进来之后的不久,我们也不甚落了进来,后来同仙上会和了……”
谢迟迟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了一句,“那纸蛾子?”
陆衍听闻抬手抖了抖,“在这儿呢。”
见它也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谢迟迟便放下了心,随即又道,“不对啊,这沈婆婆的家,不应该在鬼墟之境的外面吗?”
难不成鬼墟之境中的世界,和鬼族夜都,刚刚好能照应上吗?
等于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世界?
顾清让解释道,“鬼墟之境会随着封印损坏的程度,而将外面的世界,吸进境中,境内区域,也会不断扩大……”
吸进境中?不断扩大?
这么说,他们来时沈婆婆这个村子确实还是在外面的,只不过他们在境中耽搁的那些许的功夫,村子便被鬼墟之境不断扩大的疆土区域而涵盖住了。
这也太可怕了,若放任不管的话,整个人间,甚至于整个仙界,都会被这鬼墟之境吞噬掉的吧。
谢迟迟不由的又腾升起了一阵熊熊的责任之火,拯救世界,就靠她……和仙君他们了……
“咳……咳咳……”顾清让忽然掩唇咳嗽了两声,谢迟迟望了过去,还没来得及细看,门口便又走进了一个人。
谢迟迟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过去,来人是沈婆婆。
沈婆婆瞧见沈妄也在,当即便要跪拜她。
沈妄一惊,忙上前去扶她。
“婆婆,您这是做什么?”
沈婆婆望着沈妄,满目泪痕,“沈姑娘你,是那九天战神的女儿吧?”
沈妄点了点头,“正是我父君,婆婆,您先起来,坐下说。”
沈婆婆任由沈妄扶着,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子。
“我曾同你们说过,我老了,很多事情啊,都记不得了,只记得,我那死去的夫君,姓沈,直到前几日,这鬼墟之境蔓了过来,我才依稀间,又想起了一些往事。”
沈婆婆年纪实在有些大了,说几句话,就要休息一下,她顿了顿,继续道,“我那短命的夫君曾经,便是在战神部下当差的,他们那些人当时啊,全部冠了战神的姓,自然不是普通的差,而是战神最亲信的一支队伍……”
沈妄也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未曾见过父亲了,此刻乍然听见旁人提及了父亲,恍然之间,还有些陌生。
“我那夫君,便是在封印这鬼墟那一战中,殒命的。”
沈妄蹙了蹙眉头,“封印鬼墟?”
沈婆婆没察觉到沈妄情绪上的变化,慢慢地点了点头,“正是封印鬼墟,当初战神亲兵尽数折损,战神他也受了重伤,最后多亏了战神用他的神识制成最后的封印锁,才将那妖兽,给彻底地封印了进去。”
“咣当”一声,沈婆婆话音刚落,沈妄手上一个不稳,茶杯掉到了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父君,万年前,万年前曾得良机,去极远之地修行,此后便一直,一直在那里参禅悟道……不曾回来过,你现在同我说,他并没有去修行……”
沈妄抬起眼,她的眼角不知何时,多了一抹红痕,她低喃,“他没有得什么机缘,也并没有去修行,而是用自己的神识,封印了这只妖兽吗?”
第32章
沈婆婆也一怔, 她独居在此处多年,仙界的密辛,自然不会知晓, 更不会知晓战神对自己的女儿,原是撒下了这样大的一个谎。
夜幕又悄无声息的降临,院中那棵树,似乎又繁茂了不少,枝繁叶茂间,隐约可见一抹红色的衣角飘着。
陆衍手执灯笼走了出来, 唤了两声:“阿妄, 阿妄……?”
树上的那抹衣角偷偷朝里缩了缩,似是不愿叫人望见。
陆衍轻轻笑了声, 提着灯笼走到了树下,叹息道,“这树上, 怎生的何时藏着一只幽怨的小女鬼?”
沈妄没搭理他。
陆衍将灯笼取下来挂到了树枝上,自己背过身靠在树上。
“阿妄, 别难过了,这是你父亲的选择。”
“不是你父君, 你自然能轻描淡写地同我说这话……”
父君的选择,沈妄其实是明白的, 她可能是一时接受不了,她没见过娘亲, 是在父亲膝头长大的。
她一时接受不了, 他怎么能狠下心来,撒谎骗她,将她一个人丢在孤寂无边的战神府。
她时时盼着父君回来, 她总是安慰自己,说不定明日,父君便忽然顿悟了,就能回来见她了,她的长鞭,早已经练得极好,届时一定能挥给他看。
他一定会很高兴的,会笑吟吟地摸着她的头,说妄儿又进步了,不愧是我九天战神的女儿。
她憧憬了这么久,这么久……险些都已经成了执念。
现如今却突然让她知晓,她的那些日复一日的盼望,全都是虚无的,她的父亲永远也不可能回来,在他选择用神识炼制封印锁的那一刻,就不可能再回来。
她的盼望,注定是会落空的。
沈妄将脸埋到了胳膊肘,没忍住抽泣了两声。
陆衍忍不住又开始嘴贱,“阿妄你别大半夜坐在这树上哭,怪渗人的。”
“又没叫你听。”她都已经这么难受了,他就不能少说两句吗?
出乎意料的,陆衍没还嘴,他低头笑了一下,“是我,是我上赶着乐意听……”
他在嘀咕什么,沈妄没听清楚,但想来以他的脾性,也断然不会是什么好话。
陆衍抬头望向鬼族灰扑扑的天空,这里没有星星,一颗也没有,面对无边的深色苍穹,他静静地开口道,“我儿时,曾有一次,被人欺负,那人将我最喜欢的那只毛笔弄坏了,我哭着回家告诉了我爹,我爹说他去找那人理论,叫他赔一只新的笔给我。”
“我当时不知怎么的,就偷偷跟着他出了门,我瞧见我爹去了那人府上,连那人的面都没见着,便被家丁狠狠地打了出来,随后他又拐到了铺子里,用身上所有的钱,给我买了一只毛笔……”
他叙事的声音抖了抖,似乎有些难过,“回到家之后,他佯装十分开心的告诉我,那人知道错了,还赔了一只新毛笔给我,我问他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他说是走路不小心摔着的……他以为我那时候小,不懂,其实我都懂,我没有揭穿,呆在了他努力给我营造的美好世界里。”
“阿妄,我相信,你的父亲也是一样的,他们都习惯于张开双臂,将外头的险恶尽数挡住,希望我们这些做子女眼中看到的,都是一个美丽的、善良的世界,他不是真的想骗你,他只是不想让你看到那些残忍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沈妄深呼了一口气,她用袖子擦了擦脸上泪痕,“我懂,我只是一时间,没办法那么快接受罢了。”
陆衍伸手去取灯笼,忽然听见低低地一句,“谢谢。”
实在是太低了,陆衍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岔了,这傻姑娘,连道谢都这么别扭。
屋内。
一直昏迷的云柏石终于醒了过来,谢迟迟激动地险些跳了起来,“师父,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云柏石瞧见小徒弟的脸,怔了一下,谢迟迟从他脸上只读出了我是谁,我在哪。
见他不说话,谢迟迟又试探地唤了一句,“师父?”
云柏石还在愣神。
谢迟迟心中一“咯噔”,完蛋了,师父他,不会傻掉了吧……
云柏石终于缓过了神,瞧见小徒弟一脸悲愤的神情望着他。
云柏石心中发笑,伸出手敲了敲谢迟迟的脑门,谢迟迟吃痛,“嗷呜”一声捂住脑袋。
“想什么呢,你这臭丫头……你怎么在这儿?”
云柏石环视了一下四周,他的内伤有些重,一时也没能探查出这是何地,只得开口问道,“这是哪儿?你五师兄人呢?”
“五师兄刚刚出去了,这是村子里一位婆婆的家。”
云柏石点了点头。
谢迟迟瞧着师父欲言又止的神色,想了想开口道,“师父,我都知道了。”
云柏石一怔,“臭丫头,你都知道什么了?”
“五师兄都同我说了……”
“他都说了?罢了,你的身世,早晚都是要知道的……”云柏石叹了口气。
谢迟迟一怔,“我的身世?我什么身世?师父您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