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周师兄的同门师弟了。
那弟子瞧见谢迟迟,眼睛一亮,“这位师妹好生面熟啊?”
谢迟迟没想到周愿的师弟,性子竟这般跳脱,当即嘴甜地喊了句“师兄”,束发弟子十分受用,还要开口再说,一旁的周愿忽然淡淡道,“走吧,还要去拜会云掌门。”
见二人还要去拜会师父,谢迟迟只得抱着狐狸同二人告了辞。
走了几步之后,谢迟迟偷偷回头瞧了眼周愿清逸端方的背影。下次见周师兄前,她一定要先跑去草丛中打个滚儿,脑袋上沾满树叶,争取让周师兄多帮她摘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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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夜里,谢迟迟在自己枕头边铺了一个小褥子,洗得同样香喷喷的圆滚滚十分自觉地钻了进去,谢迟迟给它盖小被子的时候,趁机撸了一把它的毛。
“好梦,圆滚滚。”
这天夜里,谢迟迟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她初见周愿的那一面。
就是那一面,谢迟迟觉得自己似乎是喜欢上了他。
朗华派所在的雾灵山,与茯苓所在的翠屏山,其实是挨着的,两山之间有一条瀑布,自山涧将两处劈开,往左为雾灵,往右则为翠屏。
那日,天气十分好,谢迟迟准备去挖些药草,她近来不知怎的,似乎有些过敏,双颊总是容易泛红,便准备去采些草药来敷。
那种药草不多,但抵不住谢迟迟广撒网,一时竟也被她挖得不少。
眼看是够用了,谢迟迟擦了擦额角的汗,正欲起身,忽而听见了一阵奇怪的低吼,她环视了四周,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到了雾灵的地界。
当时她弓身伏在草丛中,抬眼望去的瞬间,差点被吓得喊出了声,那是一只体型庞大而丑陋的妖兽,正在追赶一只小兔子。
虽然距离不算近,但谢迟迟看见那只正兔子没命地朝她这边逃过来,如果它逃亡的路线一直不变的话,妖兽追过来撕碎她,怕也只是短暂的时间问题。
谢迟迟对自己修为术法的水平,素来都是有一个十分清醒的认知,这个认知如今告诉她,她不可能打过这只妖兽。
谢迟迟又往下蹲了蹲,将自己藏在了树后的草丛中。
近了,更近了,谢迟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妖兽似乎没了追逐的兴致,忽然一跃,庞大的身躯竟十分轻巧地跳了起来,照这个势头,它落地的话,便会只离谢迟迟有三步之遥。
妖兽在空中长大了嘴巴,谢迟迟隐约能瞧见它森白的牙齿,闪着尖锐的光。
谢迟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药锄。
蓦然林间一道银光飞速闪过,直直地劈到了妖兽身上,妖兽吃痛,嘶吼一声,重重地落在了离谢迟迟稍远的地方。
谢迟迟飞快环视四周,紧接着便瞧见了一个料峭的身影。
妖兽俨然也望见了,它调转了方向,发出危险而蓄势待发的低吼,前掌蓄力,直直地朝那人扑了过去。
那人手中长剑在空中漫不经心地挽了个剑花,微挑眼尾一闪而逝的一丝厉色,叫谢迟迟莫名安心了些许,他招式利落,剑气缠绕,不肖三招便斩杀了妖兽。
几滴血溅到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有种诡异而惊心动魄的美,他收了剑,朝谢迟迟这边走了过来。
周遭极静,那一刻,谢迟迟听见了自胸膛之中,心脏的剧烈颤动。
他在她不远处停下,蹲下了身,拿出一方洁白的帕子,包到了小兔子的后腿之上,谢迟迟这才发觉,那只兔子原是受了伤。
谢迟迟松了口气,却未料到这细微的声响却被他敏锐地察觉。
“谁!”他声音低而沉,带着不可抗拒的气势。
谢迟迟方才已见识过他手中的长剑有多快,当即忙十分惜命地站起了身子,怕被他误伤到。
却不料起身速度太快,衣带勾住了另一侧的荆棘,“刺啦”一声脆响,谢迟迟的衣裳自腰间破开了一道缝儿。
谢迟迟惊呆了,那一刻,她不知自己是该护腰还是该捂脸,飞速权衡之下,谢迟迟决定还是捂住脸好了。
指尖摸到脸上的触感,叫她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因为过敏,出门前是戴了薄纱覆面的,那一刻,谢迟迟无比庆幸自己出门前的这个举动,还好,还好不会丢脸了。
那人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在离她三步之遥的地方站定,脱下了外袍,递了过来,谢迟迟饱受惊吓,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他的意图。
他未见谢迟迟回应,遂上前一步,将衣裳披到了她身上,他微微侧首,并未看她,眼睛望向另一边儿。
“且先挡挡吧。”他的声音低而沉。
距离有些近,谢迟迟稍稍抬眼,便能瞧见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多,多谢。”
他的指尖不小心擦过她的手背,有些凉。
淡淡的松木香气萦绕在鼻尖,隐约中,谢迟迟听见远处传来唤声,似乎是在唤他,他抬眼望去,却并没有开口回应,也没有抬眼看她,只低声道,“告辞。”
谢迟迟恍惚的瞬间,眼前人已没了踪影。
方才那只兔子许是被劫后余生的场面吓住了,竟还在原地没有动弹,谢迟迟走了过去,瞧见那张洁白的帕子,一丝不苟的在小兔子后腿上打了一个蝴蝶结。
谢迟迟不着边际地想,他那样招式凌厉的一个人,竟还会系蝴蝶结。
帕子边角用暗红色的线,绣了一个小小的“愿”字。
方才远处有人唤他,周师兄。
周师兄,周愿。
第4章
梦的尾声,是一片绵长而浓重的紫色云霞,夕阳的残影在树梢,山头,落下点点细闪余晖。
耳畔忽然传来窸窣声,谢迟迟睡得不沉,被这声音惊醒了,她睁开了眼睛,冷不丁地对上一道视线,那视线深沉而又清冷,和梦中的那道视线交错重叠。
谢迟迟恍了神,随即忆起躺在自己枕头边儿上的,是自己白日里捡回来的小狐狸。
“圆滚滚?”
狐狸没回应她,十分高冷地闭上了眼。
那样一个眼神,怎么可能是一只狐狸能拥有的呢?
谢迟迟叹了一声,心道自己约莫是梦醒魔怔了。
再闭上眼睛也睡不着,自己睡不着,谢迟迟也不想叫这狐狸安睡,她将手伸进了狐狸的被窝,企图将它揪出来。
谢迟迟的手刚一伸过去,谁料那狐狸忽然睁开了眼,动作迅速地按住了谢迟迟“意图不轨”的爪子,隐约中,谢迟迟竟从它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冒犯。
冒犯?
这狐狸,怎么到了晚上,就跟变了一副模样似的?
白天她撸毛时候一脸享受的,不是你吗?
更可恶的是,不知这狐狸自哪儿来的这么大力道,它按住她的手,一时之间,谢迟迟竟难以挣脱。
就在一人一狐暗自较劲的时候,外头亮起了一线天光。
狐狸掣肘她的动作一顿,紧接着,谢迟迟便瞧见这狐狸的眼神慢慢变得有些迷茫,一人一狐大眼瞪小眼,瞪了足足有半刻钟,狐狸忽然扑过来,脑袋拱了拱她的肩膀,一副求撸的模样。
谢迟迟,“……”
好生善变的渣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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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着时辰到了,谢迟迟十分不情愿地起身梳妆,去上了早课。
一个早上她都心不在焉的,下了早课,俞亦聪终于忍不住怪道,“小师妹,你今儿这是怎么了?”
谢迟迟不答,转而问道,“师父呢?”
“你怎么突然这么关心师父的动向?”
“我突然想孝敬师父了,不行吗?”
俞亦聪瞧着她这副模样,忽然福至心灵,“小师妹,你该不会是,想打着孝敬师父的借口,去偷偷见周愿吧?”
被戳破心事的谢迟迟瞪大了双眼,“你,你怎么知道……”
俞亦聪登时露出一副“姜还是老的辣”的神色,“别想了,周愿和他师弟昨儿拜会了师父,递了请帖之后,没留多久便走了。”
走了?竟然就这么走了?
“不过,朗华过两日便要举办比试大典……”俞亦聪话还没说完,便瞧见谢迟迟眼睛一亮,俞亦聪一顿,“小师妹,你这是来真的啊?”
谢迟迟冠冕堂皇道,“师兄,我这是真心实意地想为咱们门派争光。”
俞亦聪嘀咕着,“是,你要是真能勾搭上那周愿,可不就是给咱们师门扬名立万了,还是师妹想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