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当然。”殷迟语调拖长，低声回答。
他微侧着头，挑起好看的眉，似乎是惊异于对方居然问出这种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
许扬抿唇微笑，荧蓝的眩光映入他瞳孔，染亮了漆黑的眼眸。
【是。】
监狱格内蓝光耀眼。
老人仰着头，淡蓝色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两枚高速旋转的巨型骰子，神情木然而专注。
许扬观察着高悬在头顶，仿佛镶嵌在黑色墙壁里一般的骰子，心里诞生出一种想把它们拽下来看看的奇异冲动。
不一会儿，蓝光黯淡些许，转动的骰子也逐渐停了下来。
——【东】【六】
——【请您即刻启程。】
许扬：“又是东。”
他与殷迟相视一眼，向着东边走去。
六步之内，山川变化。
漆黑压抑的监狱格影像闪过模糊的絮状光斑，下一刻，被扑面而来的翠色扫在后方。随后，他们就踏在一块海洋中心的浮冰上，再往前，是虫鸣聒噪的热带雨林……
最后一步，是一处空旷无人的城市街头。
不对……有人。
四周景物稳定下来的时候，许扬警觉地侧了侧身子。
下一秒，一道细细的风声从耳畔划过。
“什么东西。”他皱了皱眉，
“钢针。”殷迟眉目凝肃，眼神冰冷，始终一步未动，右手抬在眼前，拇指和食指捏住了什么东西，指尖用力，把那细细的针状物原路推了回去。
一阵尖锐的破空声远去了。
殷迟起身跟着那道钢针疾去，身躯几乎要化成残影，竟不比那钢针的速度慢上多少。
眼前某栋高层住宅楼的一楼窗户里，传来了一声惨烈的“啊”。
殷迟直接破窗而入，透明玻璃窗砰地被打碎，散了一地。
他翻身入了室内，单手揪住某个人的领子，将他拎了出来。
“我……我……妈的，好痛。”那瘦瘦的年轻人左手使劲抓着自己的右手腕，右手掌心被一根细细的钢针贯穿，流下一道赤红鲜血。
许扬走近了，观察那个瘦子。
他的头发非常短，只在头顶冒出小半厘米，几乎可以算是个光头。右手手腕上，戴着一个细细的黑色手环。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胶圈。
不知怎么的，许扬下意识地抬起左手，也摸了摸自己的右手手腕。
“还有人。先别露面。”殷迟嗓音低沉了些许，周身的气场一凛，将瘦子当成盾牌挡在自己身前，朝着某个方向快速动身。
许扬回过神来，就听到密集的破空声从多个方位响起。
他索性快步回到之前的窗户，翻过身，进入刚才那瘦子所在的房间里。
刚落地，脚底差点被什么东西滑了一跤，低头一看，一排排细密的钢针整齐地排列在地上，还有一杆特制的小枪，圆鼓鼓的弹夹里塞满了钢针。
刚才那个瘦子的武器。
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埋伏在这里？
许扬之前所跨过的棋格，都只有山川景物，从未见到这样一座城市。
这城市，他没有去过，可是远处熟悉高耸的水泥森林、烟火气息浓厚的华文招牌、直挺挺矗立的电线杆，无不昭示着这里与他们的世界处于同一科技水平。
就像是现实世界。
他的目光在房间内搜寻。
这似乎是一个小男孩的房间，床单和枕巾都是浅蓝色，电脑桌上摆着机器人手办摆件，柜子顶上，还有几辆精巧的飞机模型。
书柜里，摆着满满一柜子的盒装桌游。
许扬走近，仔细看了看，发现绝大多数是棋类桌游，从五子棋、飞行棋、围棋、军旗，到相对时尚的花砖棋、拼布棋、昆虫棋，琳琅满目，晃得他眼花缭乱。
不过，原本应该塞得满满当当的书柜，最中间却诡异地空缺了一格，显眼得很。
他蹙眉，观察着周边的盒子，发现与空缺处相邻的两副棋，一副是围棋，一副是大富翁。
那么中间缺的，会是一副什么棋呢？
许扬继续看房间的其他角落，走到男孩床边的时候，心念一动，掀起了他的枕头。
枕头底下的床单，散着一支黑色水性笔，床单上有一个浅浅的方印子，A5纸面大小。
就像是一个小的硬皮笔记本，被长期压在枕头底下，所留下的凹槽。
从凹槽恢复的程度来看，硬皮本子应该刚刚被拿走不久。
许扬眯了眯眼，快步走向窗台，往外跨去。
那个瘦子！
被他拿走了！
不过片刻的光景，窗外钢针破空的声音已经完全消失。
许扬出了路面，辨认出殷迟离去的方向，还听到隐隐吵闹的人声。
他快步朝那里跑去。
第34章 两个混子
“你有病？放开我！”
许扬接近那栋银灰色的回字楼的时候, 听到一道刺耳的破锣嗓子从里面传了出来，搔刮着他的耳膜。
“救命……”还有刚才那个瘦子的微弱声音。
他加快速度，沿着建筑底部走, 飞身绕过一个转角，眼角余光瞥到一扇被暴力拆开的玻璃大门, 直接闯了进去。
光线先是一暗, 然后亮了些许。
这里四面是六层高的居民楼, 中间是一片空旷的公共活动区, 被天井照下来的光芒打亮。
现场一片狼藉，难以计数的凌乱钢针，半插在地面上，几处屋檐被外力崩碎了角, 灰色的混凝土碎裂在地上，风里扬着一股厚重的烟尘味。
显然是刚刚搏斗结束的样子。
“还有谁？”殷迟面色阴沉，周身气息冷冽。
他脚下踩着一个人影, 还有另外两个人躺在地面上，似乎被限制了行动。
“没、没有了，就我们三个……”瘦子唯唯诺诺道。
“对！”破锣嗓子眼珠转了转，高声说。
破锣嗓子是个年轻俊秀的少年，似乎正处于变声期，嗓音给人一种刺耳的感觉。
此时此刻, 他倒在地面上，被殷迟踩实了胸膛，脸上染了灰，气喘吁吁的样子，满脸的不服。
“确定？”殷迟面无表情，冷声道。
“当然！”破锣嗓子高声说。
另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 一直卧在地上，一声不吭。
殷迟微微松了松右脚，破锣嗓子见状，猛地深吸一口气，想从地上弹起来。
然后又被殷迟猛地踩了下去。
破锣嗓子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
与此同时，许扬身后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
他回头一望，看到一个和破锣嗓子一模一样的人形，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姿势僵硬地握着一把钢针枪。
许扬挑了挑眉，走过去，轻踢了一记那人僵硬的手臂：
“分/身？”
“我呸！”破锣嗓子的原身挣扎不动，仰望着殷迟，朝地上呸了一口。
看到许扬的身影，殷迟周身的气息略微柔和了片刻，片刻后又恢复了冷冽：
“还有几个？”
破锣嗓子闭紧嘴巴不说话，倒是瘦子苦笑着补上一句：
“这下是……真没有了……”
许扬走近瘦子，问：“为什么袭击我们？”
瘦子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又停了下来。
“攻击你们，需要理由吗？”一直没说话的斯文男人开口了。
许扬闻言，深深蹙眉，与殷迟交换着视线，似乎是在思考要怎么处理这些人。
比如说，清蒸还是下油锅……
瘦子忽然反应过来，睁大眼解释道：“不是，我们的意思是，不攻击你们，万一被你们杀掉怎么办？经历了几次副本，你们不会还是没有被任何人偷袭过的傻……白甜吧？”
许扬思忖片刻，点头表示理解：“的确，刚才系统公示了90%的淘汰率，能活到现在的人，不会连基本的防心也没有。”
可是，他们的武器，有猫腻。
这种钢针枪，显然是为了偷袭而特别设计的，远距离攻击的时候，声音微弱，只有听力极好的人才能辨认出来，而且，也不需要适配各种型号的子弹。
他刚才注意到，地上的钢针长短粗细不一，这显然是一种非常适应副本环境的武器。
而且，他们三个人的右手手腕，都圈着一个黑色的细小手环。
如果这些人同属于一个组织，那么在二对三的情况下，他没有办法让自己信任这些人。
一呼一吸之间，许扬脑海里闪现出许多种对策，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最优解——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