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琪抬起头,看着那个满头白丝面若银盘般的慈祥老人,感叹万分:“我可真是好奇,这府中还隐藏着多少青龙会的人?”
王太医笑了笑,他虽面容生的慈祥,但笑起来时眼角皱纹堆叠,莫名显出几分狡黠。
“若是沈姑娘愿意加入青龙会,这些问题您自然便会知晓。”
看着这个宛如招生办主任一般的老头,沈琪无奈:“既然青龙会关注我,想必也知晓我是自海外归来,有朝一日,我或许还会回去。”
王太医笑眯眯地走到近前,打量了一下她被绷带包裹的左臂,道:“姑娘的左臂不治了?”
沈琪心里又是一叹,这个老头虽然不怀好意,但是在医术方面确实造诣高深,若不是任务目标快要完成。她倒还真想留在这里看看他是怎么把自己的胳膊给治好的。
王太医自然看出了她面上的犹豫,起初青龙会放出沈琪手上会有孔雀翎的消息时,就是为了借刀杀人,但未曾想这把刀这么顺手,倒让青龙会老大忍不住有些另眼相看。因此特意嘱托他引沈琪入会。
他加重了语气,道:“拒绝青龙会的人,可是绝无好下场的。”
又是威逼又是利诱,沈琪索性道:“若是青龙会不介意有个随时可能出海消失的手下,我便是入会又有何妨?”
“好!”王太医朗笑,“天青如水,飞龙在天!沈姑娘从此便是自家人了!”
谁跟你是自家人!沈琪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要不是为了即将结束的任务能顺遂一点,她才不会加入青龙会,毕竟她这一路走来,见到的青龙会的所作所为可没一件合她三观的。
可虽然解决了青龙会的阻碍,但青龙会已经放出的流言却无法收回,流言这种东西本就是愈演愈烈的。沈琪严重怀疑自己只要一出侯爷府,肯定会三步一暗器五步一偷袭。
所以她准备去一趟孔雀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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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草色青青,孔雀山庄的孔雀似乎也变的更肥美了些,沈琪踏入孔雀山庄方圆八百里时,便有守卫支着弩/箭上前,好巧不巧,那为首的女子面颊带着淡粉色的细长疤痕,正是上一次她来时所伤的彩衣女子。
面对着对方凌冽警戒的视线,沈琪挥手笑道:“劳烦通报一下,就说江湖中传言偷了孔雀翎的沈琪,特来拜访秋凤梧秋庄主。”
说罢她就停马呆在孔雀山庄八十里的界限处,不进不退,撑着纸伞做欣赏风景状。
那彩衣女子冷眼看着她,但职责所在,她手指扣唇,一声长哨,唤来空中盘旋的一只苍鹰,然后从袖中掏出炭笔写了张纸条,塞入了那苍鹰爪上的信筒中。
沈琪微眯着眼看着那苍鹰在空中渐渐化作一个黑点,内心却远没有她外表所表现的那么闲散自在。
再厉害的人也抗不住那前赴后继的暗算,更何况她废了一条胳膊的消息无法掩盖,这一路上沈琪的生活过得简直是“精彩万分”,临走时从王太医手中软磨硬泡得来的各种疗伤圣药也已经用光,但系统中存的药用到如今的伤势上又有些大材小用,所以沈琪到了后半路时,几乎都是强忍着伤势撑过来的。
庆幸的是,那些追踪她的人发现她所前往的地方竟是孔雀山庄后,俱是狐疑无比,一个盗了孔雀翎的人怎么敢去孔雀山庄?大部分人开始质疑流言的真假,又兼之沈琪对暗算者的毫不留情,因此到了最后,跟踪者已经寥寥无几。
沈琪也因此有了时间调息。出现在秋凤梧的面前时亦不至于太过狼狈。
秋凤梧一收到消息便通知守卫不要阻拦,待家仆将来人引进会客厅时,他看着女子略有些纤瘦的苍白面颊,和那只无力垂下的左臂,鹅黄色的长裙衬得她有种娇弱之感,但那眉目间淡淡的邪肆感却仍是未变,那握着伞的右手仍旧有力。
好似不论处于什么境地,只要有剑在手,她便浑不在乎。
秋凤梧坐在上位,叹道:“我知道你为何来找我。”
沈琪抬眸看向他,少年已再不能被称作少年了,不过短短时日未见,她已再不能从面前这华服肃然的男子身上找到一丝阿衍的影子。
面容未变,但他已经褪去了懒散悠然的神态,成为了一个可以支撑山庄的庄主了。
少年已成为了真正的男人。
“我想让你出面,用孔雀翎杀上几个恶人,来洗净萦绕在我身上的流言蜚语。”
沈琪笑着道,眼中戏谑之意一闪而过。
秋凤梧面色如常,淡然道:“沈姑娘曾对我有救助之恩,但上次姑娘伤人闯庄,我未予追究,已算是还了这恩。孔雀翎乃是镇庄之宝,岂能为区区琐事随意动用?”
沈琪闻言,精致的眉眼微垂,长叹道:“唉,好吧,那我只好坐实了这盗宝的罪名,带着孔雀翎离开咯。”
她将纸伞搭在腰间,翻袖一展,掌中便蓦地出现了一支黄金铸成的精致圆筒。
第25章 冒充
青石泥板,林立房屋。穿着布褂短打的小贩的吆喝,裹着纤瘦布裙女子的娇语,袒腹大汉的粗犷笑声,构成了一副迷人的市井画面。
夕阳将近时,一个穿着一身红衫,带着斗笠的女子牵着马儿停到了路边的包子铺前。
卖包子的大娘眯眼看着如一朵红云般的女子,竹笼透出的白色水汽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只看到这姑娘自斗笠下露出的下巴精致又好看,像是白玉一般。
一个人面对好看的人时要么说不出话,要么总想多说些话,这位大娘正巧就是第二种。
“姑娘,肉包子三文钱一个,菜包子二文钱一个。”
“嗯,给我拿一肉一素。”
斗笠下传出的声音含笑,清脆如黄莺出谷。
包子铺大娘拿围裙擦了擦手,掀开蒸笼,一股浓烈的水汽蓦地升腾,她看着对水汽不闪不避的红衣女子,边拿包子边笑道:“说来也怪,最近穿红装的女子似乎愈发多了些。”
“哦?”女子的声音有些好奇。
这适当好处的好奇激发了包子铺大娘的谈性,索性此时客人不多,她把装好的包子放在手边,盖上蒸笼,道:“我听来买包子的人说啊,好像是江湖里一个爱穿红衣的女人干了些了不得的事,因此现在可有名气了。”
“有名气……和穿衣服有什么关系?”女子的声音夹杂着一丝复杂与莫名。
包子铺大娘自得的一笑:“这您就不懂了,像是我们这里柳县令家的闺秀,她出门时要是改换了新头型,不出三日,这城里的年轻姑娘定是大半都跟着换了发型。”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羞涩一笑:“我学不来那年轻姑娘的发型,一直都是跟着柳家小姐身边的嬷嬷学的,您觉着怎么样?”
红衫女子抬起右手压了压斗笠,闷笑道:“嗯,好看。”
包子铺大娘满意了,她递过包子,接过五文钱,说了几句做生意常说的吉祥话后,看着那姑娘牵着枣红骏马款步离去。
她眼尖的发现那姑娘的背上背着一支与她衣衫同色的红色纸伞,纸伞上隐隐透着墨色图案。
大娘纳闷道: “诶,说来也是,那些红衣裳的小姑娘最近也是不管晴天雨天都随身带着把红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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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总能看到有人和自己撞衫的感觉,真是不爽啊。
沈琪坐在茶楼里一角,精致的眉眼面无表情。
坐在对桌的红衣女子一脸的趾高气扬,左臂有些不自然地耷拉着,她的身侧有三男环绕,此女面容只能说得上是中上之资,但她周遭环坐的三男却俱是仪表堂堂,尤以其中一白衣男子为甚。
他坐在女子左侧,穿着一身洁白华贵的绸衣,衣角下露出的靴子却有些陈旧,那腰间的长剑更是朴实无华到让人不愿细看。
那红衣女子身前和右手边的男人衣装都比他要华贵精致的多,但那红衣女子十次抬眸,却有八次是在看他。
有一种男人哪怕你把他扔进臭水沟里,他也能吸引着女人跟着跳下去。
白玉京大概就是这种男人。
他唇边的笑意一如既往的愉悦随性,像是清朗的春风,茶楼里有女子默默抬眼看他,瞧了这笑,脸色瞬间变得通红。
每个女人都觉得他是在对着她们笑,只有沈琪默默地压低斗笠,祈祷这个不知道抽什么风的人别对她笑得太明目张胆。
啊……当初她就不该迈进这家茶楼,这街上还有几处茶馆,她怎么偏偏就来了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