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淡淡一笑,他觉得这事情有意思极了。
虽与小院距离较远。但那院中发生的大致情形,他也已经了解。那六扇门的鹰爪赵正似乎想以偷藏官银的罪名,将住在小院中的人抓捕起来。
但事后却又来了一个人为那人全力做保。
巧的很,那做保的人,白玉京也认识。
那人正是这县城中大名鼎鼎的“熊青天”熊知县。
做一个贪官容易,做一个清官却很难,做一个能在百姓中留下赫赫声名的清官,更是难上加难。
能被“熊青天”全力做保的人,真的会是一个偷藏官银的人吗?
那屋檐上趴着的黑衣人,仿佛是在探听院中的消息。他背后的人又会是谁呢?
白玉京觉得,好似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将那住在小院中,黝黑沉默,看起来忠厚老实的青年给默默地包围了起来。
不过他虽是个好奇的人,却并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
身着白衣的白玉京,像一只洁白的大鸟。矫健而又无息的飞回了客栈。
他从窗户处回到房间时,已经竭力屏住呼吸放轻脚步,隐藏住自己的气息。他小心翼翼的回到床上,扯上被子,却不知,隔壁床上的女子下意识的睁开无神的瞳眸,怔愣了片刻,复又阖上。
第二日清晨,两人一同到一楼的大厅处吃早饭。白玉京将昨晚的事全部告诉沈琪。略有些困倦的女子难得抬眸扬起了几分兴致。
“依你所见,你觉得,那杨峥是好人,还是坏人?”
“相较于六扇门,我更愿意相信熊知县的人品,况且我瞧那杨峥的面容,黝黑老实,不似是能做出藏匿官银这种事情的人”白玉京道,“不过最令我好奇的是那屋顶上的黑衣人,那人仿若是一个探查消息的斥候,令我觉得这事情没那么简单。”
“再怎么不简单,也不干我的事。”沈琪托着下巴,眼皮耷拉着,有些不安道,“这是这镇子上唯一的客栈,我总想着若是蓝一尘来这镇子上比剑,他定是要将自己修整一番,褪去赶路的疲惫,调整到精神巅峰状态。因此这客栈他一定会来,我们只需要守株待兔即可。”
“但事无绝对。”白玉京道,“按他的脚程而言,此时,蓝一尘应该到了。”
此时二人都对自己的推断产生了几分不确切。
万一蓝一尘在这镇子上租了一间小院。亦或是借住在相熟的人家。那他并不一定非要来客栈。
这想法一冒出来,便在沈琪的心中扎根,早饭过后,她便撑着纸伞,施施然出门了。
小镇不大,找起人来,倒也不是十分困难。
但沈琪怎么也不曾料到,她竟是如此简单的就找到了蓝一尘。
蓝一尘的外表十分容易分辨,他身材高大,常年喜穿一身蓝衣,背负着一柄用蓝布裹着的长剑,那剑比寻常长剑还有长上五六寸。他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
沈琪见到他时,这柄利剑正在吃饼。他吃饼的样子很奇怪,像一个秀气的小姑娘似的,小心翼翼,细嚼慢咽。时不时的会停下咀嚼的动作,伸手捏掉饼上的几粒芝麻。
“神眼神剑”这个外号并非虚名,他的眼神实在是好,因此饼上的每一粒烤焦的芝麻都被他捏了下来。
沈琪看着这一幕,眼神古怪道:“你这样的人,岂非这辈子都无法品尝到美食的乐趣?”
这世上哪有完全干净的美食,空气中总会有些细小的灰尘。若吃东西时总是在意那些细小的灰尘。再美味的东西,都会食之无味。
蓝一尘并没有立即回话,他将口中的饼慢慢咀嚼完毕,方道:“人欲登大道,须摒弃七情六欲,口腹之欲,岂不也是六欲之一?”
“可我却觉得,极于情,方能极于剑。”沈琪笑道,“若是目力好,便必须要像你这样吃饭,那我倒情愿变成一个瞎子。”
蓝一尘听到这里,终于认真的抬眼看向沈琪,沈琪这才仔细的看向他的双眼,蓝一尘的气质像一柄剑,他的双眼也如同利剑般泛着锐利的光泽。
他道:“你就是让白玉京像条跟屁虫一样跟着我的人?”
沈琪不由得沉下了面庞:“虽然此事是我等叨扰在先,但阁下用词也未免太不妥当了些。”
蓝一尘冷冷道:“他是你的朋友,又不是我的朋友。”
言下之意便是,他只会对朋友有好声色。
沈琪一顿,不再多言,转而道:“白玉京可曾告诉你,我找你的目的是什么”
“杨恨隐匿江湖之时,已经身受重伤,想必如今久已不在人世。我又能从何处得知离别钩的下落呢?”蓝一尘面无表情道,“我来这个镇上只是为了比剑,你们不要再做无用功了。”
“那你与应无物比过剑了吗?”沈琪问,这句话不含过多的探究,仅是单纯的好奇。
任何一个剑客,遇到这种问题,总是会忍不住好奇的问上一问的。
孰料蓝一尘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种奇特的神情,似无奈,似兴味,又夹杂着几分她看不懂的深邃。
他道:“我本是与应无物约好于昨日黄昏时分的后山对决。却不料,这镇上的一个捕快竟跑了过来,说什么禁止杀人。”
他面上露出柔和的笑意:,“虽然他搅和了我们的对决,但那小子倒也着实有趣。”
话一落下,蓝逸尘却发现眼前的红衣女子,正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她用一种很慢,很柔和的语气,轻声道:“那个捕快的名字,是不是叫做杨铮?”
蓝一尘又恢复了面无表情:“我不清楚。”
女人的直觉,真的是一种非常奇特的东西。
沈琪心中微笑。
她已听出,蓝一尘在撒谎。
她其实早就听闻,“神眼神剑”蓝大先生是一个脾气温和的剑客,可为什么对白玉京和她却如此不假辞色?
她仅仅是想知道离别钩的下落而已。若蓝一尘与杨恨真是死敌的关系的话,蓝一尘对此不应该是喜闻乐见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开学了,要考试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已经疯了。
作者,卒。
第19章 时间
“总之,这个杨峥身上一定有古怪。”
客房内,一身红裳的沈琪坐在桌前,捏着下巴断言道。
白玉京倚在窗边,看着下方,面上带着一贯的微笑。微风拂动着长发,他眼中的光芒熠熠生辉。
“我倒是第一次见蓝大先生如此维护一个人。”白玉京道,“你的直觉确定不会出错?”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沈琪道,“反正蓝一尘也不愿意告诉我们离别钩的下落。”
“他之前说你做了他一阵子的跟屁虫,如今倒要反过来,让他也尝尝做跟屁虫的滋味了。”
*
蓝一尘正在喝酒。
这镇子里客栈只有一家,但酒铺,却有好几家。可好巧不巧,蓝一尘却偏偏来了这客栈里喝酒。
偏远小镇中没有什么好酒。所以他只要了一坛烧刀子。好像不论是京城还是其他地方,烧刀子的味道总是不会变的。
他喝酒时,那“神眼神剑”的称号仿佛已成了虚名,他毫不在意酒坛中漂浮的微尘和一些未滤净的谷物。端起海碗饮酒的姿态豪迈无比!
三碗酒下肚后,他的那双眼,亮得更加惊人。突然,他放下手中的酒碗,拿起一旁的斗笠戴在头顶,径直站起了身。
刚刚从二楼走下的沈琪微笑道,“蓝大先生怎么不喝了?”
蓝一尘沉默的看着她,他的双眼被遮在斗笠后,隐约闪着锐利的光泽。
江湖中人大都认为,“神眼神剑”蓝大先生与大盗杨恨乃是不共戴天的死敌。然而,真相与流言总是大相径庭。
他与杨恨非但不是敌人,反而是生平仅见的好友。
昨日,他一眼便认出了那扰乱他和应无物决斗的名叫杨铮的捕头,竟是他好友的儿子!
那黝黑沉默的面容,那拼命的打法,他绝对不会认错!杨峥与杨恨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那孩子不仅与他老子有着一样的性子,连惹麻烦的天赋也是一等一的。
蓝一尘看着眼前巧笑嫣然的女子。余光扫了一眼她手中紧握的红色纸伞。然后冷冷道:“你用伞剑?”
“是又如何?”沈琪抬手将纸伞搭在肩头,眼波流转,泛出几分难言的意味。她突然一手捂唇,故作惊讶道,“阁下莫不是想要与我比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