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峥蹙眉转身,欲言又止地看向方谦,他已经连累大师兄太多,实在不想让他继续参与进来。可他若是肯听,就不会是仙门一代魁首望舒仙君了。
方谦想了想还是先联系了自己那位漂泊在外的师尊,另一端却毫无反应。
方谦沉吟片刻,最终长叹了一声:“看来我也有了必须进京的理由了。”
与唐景辞分别时,他曾提过自己要去京中。太桁一役早已经传遍九州,但唐景辞至今没有露过面,这显然有些奇怪。
但是唐景辞修为早已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按道理说不该有危险才对。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并没有在九州之类。
比如进了秘境当中,这弟子令便无法再与之联系。
季峥闻言叹了口气,还不等上前,便眼看着方谦再次祭出弟子令联系上陆岳。
“大师兄!”跳跃的声线从弟子令的另一边传了出来:“是你对不对!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
季峥愣了一下,站在原地迟疑着没有上前。
方谦也顿了一下,迟疑说道:“是我。”
“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那边仿佛长长地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方谦揉了下眉心:“你先别放心,你弟弟呢?如今太桁如何?”
“他不在。”那边声音接的很快:“我们如今在西楚地,并没有在太桁,但太桁有大阵守护应当无事……季峥师弟没有跟师兄讲吗?”
方谦默默听完,突然开口说道:“你是陆澜。”
那边闻言沉默了许久,一笑说道:“师兄,我真的不像他吗?”说这句话时那边的声音又恢复了端方清雅。
“很像。”方谦笑了一下,声音里多了几分苦涩:“但你们是我看着长大的。”
“大师兄……”陆澜突然唤了一声:“请你一定要平安顺遂。”
“我会的。”方谦推开窗户望着窗外的月光,他嘴角还带着一抹笑,但眼角却有些温热:“你……们也要保重自己,无论外面有再多风雨,太桁永远都是依靠。”
“好。”
方谦掐断了和陆澜之间的联系,转过头看向季峥:“什么时候的事儿?”
他说着也不等季峥回答便自己恍然说道:“还是那一日吧,我出来的太晚了。”
“大师兄……”季峥走到方谦身边,小心翼翼地执起他的手,方谦这才发觉自己的指甲不知道何时竟然生生地抠进了肉里。“对不起。”
方谦失笑了一下,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傻子,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季峥停顿了一下,终于身后将方谦环抱住抵住了他的额头:“这与师兄也无关。”
……
“大师兄,你怎么都不等等我?”系着蓝色发带的少年,嘟着嘴靠在窗户边:“你上一次交给我的剑招我都学会了,要不要看看。”
他说完不等方谦回答,长袖中寒光一闪刺向方谦,方谦动也不动眼看那寒光刺到眼前时突然变成了一束盛开的梅花:“好看吗?快不快!”
方谦摇了摇头:“你这么调皮,到底跟谁学的?”
“跟你呀……”少年将手背到脑后:“掌门师伯都说了,整个太桁仙门,只有大师兄是最像我的!”
方谦忍不住敲了一下少年的头:“说反了吧,太桁当中你是最像我的。”
“都一样。”少年也不觉得疼,笑嘻嘻地转身走了出去:“我差不多该走了,大师兄,祝你前路有花有酒。”
他说着回头看向方谦,那眼中也俱是笑意:“还有人真心相伴。”
……
夜风拂过房檐,方谦睁开眼睛,看着顶上的月光,随后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的身边,他的身边当真还有一个人在。
季峥第一时间转头看了过来,神色看起来有些紧张。
方谦一笑,单手撑起了身体,仰头看向星空:“别担心,只是做了个美梦,见到一位故人。”
故人是谁他们心知肚明,方谦拍了下额头:“差点又忘了联系戚师叔。”
他说着四周摸了下,却没摸到弟子令。
季峥见此沉默地将弟子令递了过去,方谦接过之后用手把玩了一下,长叹了一声道:“算了,都已经这个时间,吓出个好歹就罪过了。还是等明日你再去输送龙气时,我再和他联系吧。”
“师兄后续如何打算?”
方谦看向季峥笑了一下,这人明明都已经想好了,却偏偏要问一下自己的打算。仿佛什么都听自己的,却偏偏是从小脾气最倔的那一个。
方谦不知怎的,又想起了当年那个时时刻刻炸成一团的小狼崽,忍不住笑了一声:“都想好了打算何必问我,既然知道两位的底儿都还没交代,不如将其中一个当成凭借的东风吧。运气好的话,这一次一起收拢。”
“好。”季峥盯着方谦的眼睛,他看得出来这个人真的放下了,忍不住松了口气,仰头躺下的时候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没有人比他更不舍方谦离开,如果可能的话,他恨不得将这个人放在眼皮底下,时时刻刻地看着。
剩下的,都不重要了。
……
方谦和季峥在房上一直躺到天光破晓时,当那缕红色初现,季峥从上面跃了下去。
他又要去赴萧执的约了。
季峥既已决定化主动为被动,眼前其实本有三种选择,萧执不过其中之一。只是比起他毫无根基自己跑去京城任人鱼肉,亦或是被居高临下的萧朗安带在身边,与萧执一起相互利用,在他举兵进京时博得些许属于他自己的声名种种,都令萧执看起来是个优选。
最主要的是有了萧朗安这枚偏棋后,他有了和萧执相互制衡的筹码。
然而这个小小的结盟,倒也不是全无弊处。
虽说萧执在沧浪洲已经当了三十几年的城西王,可过去的他即便拥兵,却不曾真正有过离开沧浪洲的机会。如今他认定季峥就是他的天时,也并不怎么按捺得住。季峥反倒是首当其冲,成了萧执的第一个压榨目标。
过去几日一次变成如今每日都要下一趟浴池,进一次阵中。
十七也在季峥的滋养下变得越来越怪异。是时而虚弱,时而艳丽,令人更是捉摸不透。
季峥脱去外衣,再次潜入水中,借水流将龙气疏导出去。温暖的泉水将季峥浸没打扮,他沉下心来,继续尝试感受乃至控制龙气。
过去季峥是没这个能耐的,然而自从无垠死海一行后,季峥便觉得自己的修为有不少长进,这几日动不动龙气便抽了亏空,再长回来时倒似乎比过去还更多了一点。
过去的季峥也没少尝试过此事,但这里是城西王精心准备的抽取龙气的阵法,看似温暖清澈的水流里不知下了什么药,让季峥对离体的龙气感知全无。
不过体内龙气每经一次摧残,季峥对龙气的控制便似乎更精准一分,这一次,他似隐隐能感觉到体内的龙气是以一种缓缓溃散的态势散入水流中。
季峥本能觉得这当中有些奇怪。突然,屏障后再次传来女子低吟与哗哗水响。
第74章 偷听
方谦给苏长老传音时, 对方刚好在炼丹。眼看丹药成型时, 弟子令中突然出了方谦的声音。
苏长老还没来得及说话, 就听到一声巨响,整个丹房被炸得粉碎,苏长老原本柔顺的头发也一瞬间变成了怒发冲冠的造型。
这还是他三百年来第一次炸丹炉。
方谦也愣了一下:“苏长老?你没事吧?”
苏长老咳了一声, 嘴里冒出一口灰烟, 声音却有些颤抖:“无妨,咳咳,一点小意外……你无事就好, 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他说着不等方谦回答便继续说道:“无事就早点回来。”
方谦无奈一笑道:“我准备先入京找一下师尊,到时再回太桁。”
苏长老沉默了一瞬,长叹了一声道:“既然已经做好了打算, 去做便是,太桁一切都好, 不需要你操心。”
“师兄这是怎么了?丹房怎么炸了?”另一边传来陆长老的大嗓门:“你在跟谁说话?是不是哪个小子又惹祸了?”
方谦顿了一下 , 果断掐断了联系。整个太桁当中这位长老是脾气最为火爆的一个, 也是话最多的一个。如果被他听到了, 不被唠叨到自己同意折返太桁这对话是不可能结束的。
方谦从小最怕的就是这位长老,小时候淘气,满仙门追着自己跑的也是这一位, 实在是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