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摊主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纷纷劝说那位女子把灯退给摊主,免得惹上事端。
可那女子偏偏就不信这个邪,眼角微扬,朱唇轻勾,开口道:“好!”
摊主眼中划过一丝奸诈,抬手将花灯另一边的字谜露了出来。
只见灯上谜面只有七个字“残花片片落田中”。
看热闹的人看见谜面,纷纷面露难色,这灯谜向来都是十字到十五字,如今这个却只有七字,摆明了故意为难。
见到众人脸色,摊主眼中奸诈之意更甚:“姑娘,如何?”
女子嘴角轻勾,音容婉转,字正腔圆道:“毕,此灯谜的谜底为毕。可对?”
闻言,本来胸有成竹的摊主瞬间变了脸色,放下手中花灯冷哼着威胁道:“姑娘,你可莫要随意蒙我,蒙对的可不算数。”
那女子不骄不躁,盈盈开口:“摊主的意思是若我能道出解法这花灯便归我了?”
那摊主面色发青,半天,才咬了咬牙道:“对!你若是说出解法,今日我认栽!”
女子朱唇轻勾,如水般的眸子中透着灵动,娓娓道来:“花取匕,片片即两个匕,田字的中心取十,合成毕字。”
闻言,众人纷纷叹那女子的才情,连谢宴都忍不住低声赞一句:“冰雪聪明”。
身旁的徐卿羽难得能听见谢宴开口夸赞别人,还是一女子,眼中不由得生出笑意,轻啧出声:“铁树开花我还是头一次见,那女子是有几分才情,容貌也不错,难得有人能入三哥的眼,若是三哥看上了,不出三日我定能将这姑娘的家世年龄、有无婚配给三哥打探得清清楚楚。如何?”
谢宴淡淡瞥了徐卿羽一眼,“你若有闲心,不如多操心你自己。”
说话间,摊主将最后一个花灯交到那女子手中,女子薄唇轻启,柔声道:“画鸢,付银子。”
说完,两人转过身离开摊位。
只见,女子明眸皓齿,眉目如画,美目流盼,桃腮带笑,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正值豆蔻年华,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那是他第一次见秦沅。
惊鸿一瞥,一眼万年。
第二次,是在漠北边境的大帐内,与那日在庙会上截然不同。
人间三月天,本应万物复苏,莺歌燕舞。但那年,冬季余威尚未褪去,楚京城内寒风拂面,细雨如丝,令人生寒。
那年,是谢宴第一次上战场,他求了父亲好久才能跟着父亲一起出征漠北,一同出征的还有当时未被封为秦王的宁远大将军——秦青云。
漠北地区苦寒,长年风沙漫天,白日里日头毒辣,流金铄石,夜晚气温骤降,风寒刺骨,昼夜温差极大。
夜色渐浓,天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断断续续飘起了雪花。
寒风凛冽,谢宴披上斗篷走出营帐,夜晚的漠北万籁俱寂,只见片片雪花层层叠叠铺在黄沙上,别有一番风景。
本想欣赏一番这塞北的雪景,不料,刚走出营帐就听见另一边大帐内传出杯盏重重落地的声音。
寻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帐内烛火轻摆,透过缝隙,他看到营帐内主坐上秦将军面色铁青,双目怒瞪像是下一刻就要喷出火来。
地上跪着一个穿着盔甲的小卒,看上去应该是个女子。女子穿着不合身的盔甲,身影略显孱弱,但腰背挺拔,头发高高束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本该如水的眸光中透着坚定凌厉,粉雕玉琢的脸上张扬明媚,桀骜不驯。
明明是在等待审判,但恍惚间,谢宴似乎觉得,地上的女子好似更像一个主宰者,骨子里透出的英气与桀骜让谢宴不自觉将目光停她身上。
接着,大帐内传出带着怒气的质问:“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谁准你跟到这来的?说!这身衣服是不是你二姐姐帮你弄来的?”
女子扬头声音清脆,带着倔强:“是我自己想来,不关别人的事,父亲你不要迁怒其他人,要罚就罚我好了。”
谢宴听懂了,这地上跪着的女子原来是秦将军的三女儿,偷偷跟着行军的大部﹎初鱈≈队来到了漠北。
从前他就听闻秦家三姑娘素有“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的传闻,都说秦家三姑娘的才情放眼楚京无人能比。
想到这,谢宴似笑非笑勾了勾嘴角,战场可不是她们女子平日里写写诗弹弹曲那么简单的,这女子怕是把上战场当成了过家家一般,实属荒唐,也难怪秦将军如此生气。
可转念又想,从楚京到漠北一路上少说也有近十五日,军中条件艰苦,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竟能随军十五日,也不简单了。
好奇心使然,谢宴将身子隐在夜色中,继续听着。
“父亲,您就让我留在这吧,我不会给您添乱的,况且您从小教女儿习武,女儿可以像父亲一样上阵杀敌。”
闻言,秦将军大掌重重拍向桌面:“胡闹!我教你习武是让你自保!再说,上阵杀敌是男子的事,哪里有女子上战场的道理?”
“父亲!”
“秦沅!你不用再说了!明日天一亮,我就派人送你回京!”
谢宴剑眉微挑,眸子里透着淡淡的倦意,懒懒的勾了勾唇,原来她叫秦沅。
没等秦沅说话,营帐外就传来一阵喊杀声。
“匈奴人来偷袭了!”
谢宴眼中寒光一闪而过,转身回到帐中提剑。
当谢宴再一次走出营帐,本来万籁俱寂的深夜,此时喊杀声层出不穷,浓浓的血腥味充斥在夜色中。
穿过人群,只见当日柔弱女子身披戎装,正提枪杀敌,英气逼人,半分不逊色于男子。
第15章 鸿门宴
百花宴以后,秦沅以百花宴魁首的身份,在楚京城中的贵女圈内名声大噪。
人人都知道孟家那个病秧子二姑娘,在百花宴上一鸣惊人,不仅夺得魁首,还赢得了皇后娘娘和五皇子的青睐。
从回到孟府第二天开始,各种礼物纷至沓来,其中不乏稀罕玩意儿。
只不过秦沅因为上次偷偷出府的事,自从那日在百花宴上回府就开始被禁足,到今日已经禁足了三四日了,所以这些个礼物一件不落尽数落在了孟曦儿母女手里。
看着桌面上大大小小十几件礼物个个价值不菲,孟曦儿仅剩的理智也很快就被熊熊燃烧的妒意吞没。
见杜氏从门外走进来,孟曦儿几乎咬牙切齿道:“母亲,孟怜那小蹄子这些年居然背着咱们练习投壶,还弹得一手好琴,是不是父亲偷偷请了人去北院教她?”
杜氏是今日听下人说,这几日经常有礼物送进孟府,指明了是送给孟家二姑娘孟怜的,但是全数被孟曦儿扣下,所以今日特来看看。
看着桌上摞着的大大小小十几件价值不菲的礼物,杜氏目光有些许游离。
半晌,杜氏语气中情绪不明:“应该不会是你父亲,你父亲如今厌恶她还来不及,怎么会请人教导她弹琴投壶。”
说着,杜氏眼中划过一丝阴毒:“这小蹄子这些年藏得竟这样深,连我派去北院监视的嬷嬷都骗过去了。”
孟曦儿接着道:“说不定她连生病都是骗人的,这一次她能抢了曦儿的风头,下一次她就能抢了曦儿的秀女身份,母亲一定要为曦儿做主啊!”
闻言,杜氏心中闪过一丝怀疑,按理说这些年孟怜的吃食她都按时下了□□,量不至死,但会让人常年体弱多病,寻常的大夫根本查不出来。
难道是中间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若是这些年孟怜知道我给她的吃食里下了药,还在偷偷换了药的同时常年装作体弱多病,那,她会不会也知道了那个女人暴毙的真相……
想到这,杜氏有些不寒而栗。
缓了缓,杜氏安慰道:“说什么傻话,孟怜已经被圣上下旨赐婚给定北侯做侧妃了,如何能与你争秀女。”
孟曦儿不依不饶:“母亲,我们是不是应该请个大夫来,去北院给孟怜查一查,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在装病。”
杜氏点了点头:“曦儿说的有理,那日她的表现确实在我的意料之外,母亲待会儿就差人去请城里最好的大夫。”
其实杜氏心中也没底,否则那日也不会纵着孟曦儿推孟怜下阁楼。只不过当日马大夫已经说过回天乏术,只是没想到过了几天以后孟怜居然醒了。
无奈,她只能让孟曦儿去一探究竟,没多久孟曦儿就回来告诉她孟怜还跟往日一样,她这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