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苏勋微怔,随后苦笑,“我这身体是什么情况?钰娘亲眼看见的,哪有什么未来可言,说不定……”得走到阿父前头呢,说什么护你?
他叹息着,“不管怎样,苏勋终归是我阿父义子,是九江一系的继承人,未来他会掌握这里,唉,钰娘,你这婚退的着实有些太过凌厉,没给他留半点面子,我怕他日后会记恨你啊。”
“苏勋是继承人?不对吧,我记得无论是伯父还是伯母,他们透出那意思,继承人是你呀,他是苏千户,你是苏少君,难道不够明显,是我理解错了?”程玉疑惑看他。
毕竟一个少君,一个千户,谁是继承人,完全是一目了然,没得置疑啊?
苏啄为什么这么说?
“你的身体……不太好是真的,但也没到彻底破败的地步,我瞧着苏伯父挺硬朗的,起码撑个一、二十年,那时你早就成亲,膝下三、五成群,挑个好的培养起来,你走个过场,熬几年孩子长起来……”就没你事了啊!
怎么不行?
楚元畅都死了,大楚彻底消失萌芽里,有她辅佐,苏冼逃过‘海葬’命运,苏啄也不会早亡,哪里不能当靠山用?
程玉当真不明白。
“我,我……”苏啄喃喃,面色苍白挣扎,反反复复犹豫许久,仿佛下了什么重大决心似的,他咬牙道:“钰娘,我,我子嗣不利!”
第34章
苏啄是胎里带病, 自幼体弱, 长到十九岁从没好过,但, 就像程玉说的,体弱归体弱,他从来没真正病的要死要活, 什么‘春咳、秋燥、风寒、发烧……’,他害的, 都是那些既死不了人,偏偏又要活受罪的小毛病。
就连狗子都说了,他的病, 哪怕就眼下的医疗条件,依然能稳妥活到四十往上。
不算少寿了。
然而,终归独子体质单薄,苏冼养个义子做‘备胎’, 程玉不是不能理解,但是,谁是主?谁是副?九江一系上下大小官员,包括苏勋本人,心里都明白的很……
要不然,怎么苏啄是少君, 苏勋是千户呢?
大伙儿都心知肚明的事儿,偏偏苏啄却仿佛被脏东西迷了眼一般,数次无意提起, 说的都是苏勋承继,他本人好像不存在一般,到让程玉满心不解。
但,此时,他突然什么‘子嗣不利’的话……
“钰娘,我身体不好,你想来看见了,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我胎里带病,自幼不足,曾有神医诊过我,说我体质虚弱,将来子嗣不利,很难令,令……”女子受孕!
苏啄掩面,两颊羞的通红,声音几若蚊蝇,“……我难有子嗣的事儿,阿父和阿娘都是知道的,他们是想让苏勋过继个孩子给我,而你和他有婚约,往后,你的孩子就是九江一系的继承人,算是两全其美,但如今,你们的婚事没了,偏偏我又是这个情况,子嗣什么的,肯定还是需要苏勋……”
“眼下到好,十年二十年的,有我和阿父,不会出什么问题,可往后呢?阿父年纪大了,我又眼瞧不是能长寿的,哪怕过继了孩子,九江终归还要归堂兄掌控,到时候,钰娘,你怎么办啊?”
程玉今年不过十六,少说还能再活五十载,风风光光半辈子,结果呢?晚年,或者中年落到仇人手上,那日子可怎么过?
“钰娘,你真不该和苏勋闹的太僵,听我一句吧,日后见他莫要太强硬了,多少留条后路,别走绝了。”苏啄叹息,温声劝着,目光盈满悲凉和怜惜。
说真的,论起脾气性格,他是有些古怪的,自尊心强的出奇,惯来不爱跟人示弱,此回,为了程玉后半辈子的生活质量,他连对男人来说,最难以启齿的‘行不行’问题都说了,可见其真心。
然而,程玉关注点有些跑偏,眼神飘忽,她伸手捅狗子,【溜儿,你没跟我说过苏啄‘不行’啊?我注都压他身上了,结果他不能生?】
【开玩笑呢!】
不孕不育早说啊,不带这么坑人的!
程玉泪流满面。
【你没问过啊。】狗子缩着脖子。
【不是,那还用我问?你跟我出过那么多回当皇帝的任务,封建环境里,帝王没亲生子嗣是什么后果?用的着我说?】程玉几乎要气炸了,指着狗子咬牙切齿,【眼下,一点没保留,我把宝都压苏啄身上了,连个备胎都没有,结果他告诉我他不能生?你告诉我我没问过?】
【你俩是合了伙了,约定一起坑我吗?】
【他就算了,不孕不育好说不好听的,溜儿,你呢?你不是说你那扫描仪是总部配的吗?最厉害不过,怎么着?白吹了?不好使啊?你早说,别坑我啊!】程玉咆哮。
【呃……大玉,那什么,你冷静点儿,当初扫描苏啄那会儿,我重点扫的是免疫系统,没注意泌尿科啊,他个大老爷们,我个笔直公狗,好端端的,我看他那玩意儿干什么?】狗子喊冤,爪忙爪乱的把扫描结果翻出来,嘴里安慰着,【先别急,我看看有没有救……】
一双葡萄大眼专注下三路,它扇着小耳朵,仔细看了片刻,倒抽口气道:【大玉啊,苏啄这情况……啧啧,还真有点复杂,你说有生育能力吧,他确实是有点弱精,你说他不行吧?但还没那么严重,搁你那时代,找个治不孕不育的,俩疗程就能好,可如今这治疗条件……】
【不说完全没可能吧,的确是不太容易怀的。】
【所以呢?有希望吗?】程玉急急的问。
【有是有的,就是药不好找。】狗子看她,小心翼翼的说:【要不,大玉,你从商城买点药给他治治吧?不孕不育什么的,比救命药便宜多了……】
【……】程玉面无表情。
【呃,其实,算算真没多少,十个灵魂碎片,他能生了,问题解决,你也好完全任务嘛。】狗子怯怯的说。
程玉:【……】
并不想理它,并且直接关了识海。
狗子:【我擦,无情!】
隔绝狗子,程玉内心复杂的抬头瞧苏啄,眼见他满面凄楚,隐隐带着些抑郁厌世的表情,且,不知为什么,多多少少有点战战兢兢,如临深渊,仿佛自卑一般的情绪。
怯怯的垂着头,他侧头掩面,都不敢正面看程玉了。
“……阿啄。”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沉默了好半晌儿,程玉突然开口,伸手握住他脸颊,强迫他正面看她,“你的忠告,我听见了,谢谢你这么关心我,宁愿自揭伤疤都要让我‘认清事实’,不过……”
“阿啄啊,你,是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她问。
苏啄抬头,神色沮丧的想要说什么。
程玉摆手打断他,“且不说给你诊的那个神医准不准?我就言,你才多大年纪啊,小时候都说你不能活呢,还不是长到这么大?他说你不能生就不能生,你试过吗?”
他是B超啊,那么好使?狗子有扫描仪,都只道困难,没百分百断定呢!
“退一步讲,哪怕你真的子嗣不利,苏家又不是只有苏勋一个男儿,他不过血缘近些,你阿父才更看重……你要真不愿意,直接表示出态度,你阿父未必不能换个过继人选,哪怕他不换,就认准了苏勋,但,你过继的是他未来孩子,又不是他本人?”
“奶娃娃一个,甚事不懂抱你身边,你不能好好教他吗?三岁习文、六岁习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有你有我,有伯父伯母,你怎么就偏觉得,那孩子一定会向着亲爹?且,眼看天下乱着呢,谁的寿命长短都莫其论,一个闹不好,苏勋未必有我命长……”
“再说了,如今天下三分,九江不过一路诸候罢了,最后问鼎的是谁……哪个都不晓得,万一金族或者陆邦赢了,咱们都是阶下囚,脑袋齐刷刷挂城墙上聚会,还说什么中年,晚年?呵呵,哪有啊?”
程玉耸肩,撇眼笑他。
苏啄:……
“钰娘,你就不能想点好的?”他用手捂脸,苦笑着呻吟。
“这话我一字不动的还给你。”程玉摊摊手。
……
彼此面面相觑,两人脸挨着脸,四目相视好半天,突然,‘噗哧’一声,同时捂唇笑出声来。
眉眼间满是笑意,程玉用手肘撑着脸儿,摇头道:“得了得了,谁知道明天和死亡哪个先来?现在谈这个是不是有点傻?有那闲功夫,咱们说点正经事儿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