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苑几句话,便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苑儿妹妹是个善解人意的……”
林静姝微微一笑。
她也算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岂会不明白宋青苑的想法。
怕是宋青苑担心她娘,有什么要事脱不开身,才未提及拜访之事。
林静姝拉了拉宋青苑的手,解释道,“家里有些小事,需要母亲处理。”
“害怕污了你的眼,便没带你过去。”
“现在这会儿该是解决完了,我们便去吧。”
林静姝一边说,一边引着宋青苑去见林夫人。
…………
林家的会客厅在正院,厅内挂着珍贵的字画。
一看便知,出自名家之手。
宋青苑虽不了解林祭酒的家世背景。
凭着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
宋青苑猜测,林祭酒绝不会是平民出身,肯定是个家学渊源之辈。
不然,仅这一辈,又怎会积攒下如此多的名家字画,典籍珍藏。
“见过夫人!”
宋青苑收回心神,对着迎过来的妇人施以一礼。
“宋农女切勿多礼。”
林夫人伸手虚扶。
她样貌较好,面容白皙,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年纪。
身上还带着一股,未来得及散去的凌厉劲,眉宇间似是薄怒。
看到宋青苑时,虽然热情,可脸上的情绪,却并未敛尽。
宋青苑仅一眼,便看出端倪,这怕是刚发完火气。
于是笑容敛了敛,褪去调皮。
轻柔和顺的道,“今日才来拜访夫人,还请夫人勿怪。”
“怎会怪你!”
林夫人拍了拍宋青苑的手。
握在手里道,“替我们家老爷谢你还来不及,又怎会怪你。”
林夫人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番。
“苑儿的性子,还真是温婉娴静。”
林夫人忍不住感慨,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若非宋青苑站在她面前,她真不敢相信。
这样一个平顺和气的女子,会是那个站在学子林内侃侃而谈,巾帼不让须眉,名动京中的宋农女。
“夫人过奖了,家中祖母一向说我是泼皮猴来着。”
宋青苑莞尔一笑。
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她不觉得这么做有何不可。
就像现在,林夫人的心情明显不好,她若是活泼过了头,岂不惹人嫌。
宋青苑接过红袖手里,一直拎着个礼物。
轻声道,“略备薄礼,还请夫人笑纳。”
“宋农女太客气了,老爷昨日便已收了你的礼……”
林夫人笑着接过,交给身后的奴婢。
随后拉着宋青苑坐下,亲切的话起了家常。
“宋农女年岁几何?”
“宋农女喜爱读什么书……”
“宋农女可要在京中多留些时日……”
“……”
宋青苑一一回答。
-
第1234章 拱手相让
国子监内。
大郎,三郎回来后,便找到林祭酒,为昨日失礼之事道歉。
“学生二人昨夜饮酒宿醉,未曾招待大人,还请大人见谅。”
大郎,三郎同时拱手作揖,脸上虽有羞愧之色,但眼神清明,未有畏缩之态。
“无妨!”
林祭酒不在意的摆手。
“老夫也是突然造访,未曾递拜贴,到是做了恶客……”
林祭酒笑了起来,一派温和。
“年轻人喝酒作诗,本就是人之常情。”
“老夫也三五时的,便与几位老友相聚,小酌几杯。”
“只要别喝酒误事就好。”
“行了,回去吧!”
林祭酒挥挥手。
再抬头时,却见二人纹丝未动。
眼中闪过诧异之色,询问道,“还有何事?”
三郎上前一步,清亮的声音回答道,“我们兄弟二人是有些许小事,想要与祭酒大人商量。”
随即,两人便把聚友轩一事,简单明了的说与林祭酒听。
“然,宋家一己之力不足以为。”
“国子监地位斐然,重先生德高望重,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若立此善举,必收天下寒士之心,扬我国子监之名,还望大人细细思量。”
“为天下学子,建一安身之地。”
“宋怀文,宋怀志在此拜!谢!”
两人说着,向林祭酒深深鞠了一躬。
此时他们代表的不是自己,亦不是宋家。
而是天底下千千万万的,渴望读书,渴望做学问的寒门士子。
“你们……”
林祭酒深深吸了一口气,重重一叹。
“你们可知,此举于学子有利,于教化有功,一旦促成,必能使大齐文风鼎盛。”
“若是推动得当,便是开创一个文坛盛事,亦不足为奇。”
“此事不但是大德大善,亦是大功。”
“还能增加,你们在学子中的威望,于仕途有利。”
“就这样拱手让人,你们岂会甘心?”林祭酒问道。
闻言,大郎,三郎不约而同的笑了。
拱手道,“大人,聚友轩本是我妹妹一手创办。”
“今日,由国子监出面开办聚友轩的主意,也是妹妹所出。”
“我们亦曾问过她,就这样放弃触手可得的德名,是否甘心?”
“此举对她来说是否不公平?”
“妹妹却答……”
三郎眼中闪过骄傲之色,眼中流光溢彩。
他为有宋青苑这样的妹妹而自豪。
扬声道,“妹妹言,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人生在世总要有取舍。”
“她愿意牺牲私利,成全天下学子。”
三郎的声音开始哽咽,眼角隐隐带出水光。
沙哑着道,“妹妹身为女子,尚且懂得舍利取义。”
“我和大郎哥,身为一介男儿,自幼饱读圣贤书,岂能落于人后。”
“为一己私利,汲汲经营。”
“大人!”
大郎一拱手,开口接话,“我和三郎是平民出身,家境不富裕。”
“最苦的那段日子,三郎险些缀学。”
“因为家里……实在难以为继。”
大郎摇摇头,往事历历在目。
曾几何时,他们的父亲因为一己私欲,输光了家中的银钱。
还差点卖了三房的堂妹,让老爷子借债还钱。
宋家节衣缩食,但实在供不起两个书生。
宋家便决定,二选一,只供其一。
因为他是长孙,所以被牺牲的只能是三郎。
而他那个时候……钻了牛角尖,被男女事情迷惑了眼睛,行为上……
一言难尽!
总之,往事不堪回首。
“我们经历过苦难,知道读书的艰辛,更珍惜能读书的日子。”
“我祖父常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如今的宋家,已能吃饱穿暖,有书可读。”
“我们便希望,天下像我们一样,渴望读书的学子,都能有一处看书之地。”
“书!实在是太贵了……”
大郎有感而发。
一本简简单单的手抄本书籍,就需要上百文。
若是买上几本,就需要一家人一年的吃穿用度。
借债之前,宋家在村里的条件算是好的。
可即便是这样,要买一本书籍,也需要全家人勒紧裤腰带,节衣缩食。
而买回来的书,亦被当成宝贝一样供着。
仿似一个瓷娃娃,生怕磕着碰着,弄破了皮。
一想到这些,大郎的心底便止不住的酸涩。
这时,一双手突然伸过来,拍了拍大郎的肩膀。
“生活简朴,历经艰辛,却又能保持赤子之心,你们兄弟做的很好。”
林祭酒的眼里,豪不掩饰的欣赏。
一张脸上挂起了笑意,感慨道,“宋大人,把你们教得很好!”
“老夫虽未与他相见,却在心中引为知己。”
林祭酒是国子监的祭酒,相当于现在的校长。
搞教育事业的人,最大的成就便是,培养出一个个的栋梁之材。
而宋老爷子,把自家的三个小辈教导的如此优秀,林祭酒怎能不心生敬佩。
更是渴望有朝一日,能与其相见,谈谈这教育之道。
林祭酒背过手,沉声道,“从大义上来讲,你们两个年轻人,尚能为天下寒门士子舍利取义。”
“本官身为朝廷命官,又岂能置之不理。”
“从私心上讲,以国子监之名,开办聚友轩,开放国子监的藏书,于教化有利。”
“甚至能让整个大齐朝,文风鼎盛,不至敝扫自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