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什么?”谭迟侧目。
“潜规则啊!”武替一拍大腿。
“劈啪”头顶的照明灯猝然灭了,阴风呼啸,竹影狂摇,犹如群魔乱舞。
“灯光,排查一下电线!”马导喊声从远处传来。
可喊声未落,照明灯“劈啪”一声,又亮了。
“好邪门!”武替搓了搓胳膊,一转头,豁然一个激灵。
刚刚还在几步之外的那个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贴了过来,正仰着头盯着自己,厚重的眼镜片闪着诡色的蓝光。
“妈呀!不是我,别乱说,我什么都没听到!”小周嗷一嗓子蹿出去老远。
“什、什么?”武替倒退半步。
“三件事,”谭迟说,“第一,不是编剧要改台词,而是导演和制片要改,第二,编剧每天改剧本累成狗,没有能力也没有精力潜规则。第三——”
谭迟用中指推了一下眼镜:“我就是那个跟组编剧。”
武替南十猝然看向小周。
小周狂点头。
“哈哈哈哈,那个——我就是听来的,别当真啊——黑哥,我来配合套招吧。”武替干笑一声,一溜烟跑了。
谭迟又默默看向小周。
“孟哥他们好像拍完了,您不随车一起回去吗?”小周指了指孟星宇一行。
谭迟眯眼。
“我什么都没说。”小周拉锁嘴巴,不敢再说半句。
谭迟收回目光,拉过椅子,慢悠悠坐下,看着远处的唐甘兰和武行套招。
一人单练,变成两人对打,然后加入第三人、第四人、第五、第六人,唐甘兰的动作越来越熟练,和武行的配合也越来越默契,闪刀、下腿、反肘,横掌,一招一式,干净利落,赏心悦目。
晶莹透亮的汗珠顺着他的额角滑下,随着身形飞旋挥洒在夜色中,散出一捧一捧的星辉。
谭迟掏出保温杯吸溜吸溜喝起了大麦茶。
潜规则?
孟星宇?
就算要潜规则也轮不到他吧。
***
花絮:
唐甘兰:怎么突然觉得背后发冷?
小周:不是我!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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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失败!墨兔叽又把秋裤套上了!呜呜呜
第18章
武术指导马庆坐在导演椅上,抱着双臂,静静看着刚刚拍下的一幕。
监视器内,如墨夜色中,南十的脸白得几乎透明,黑瞳冷光慑人。就见他身形侧闪,刀锋耀亮半弧,一个杀手应声倒地,一股血浆飞溅在他的脸上,鲜红刺目。
第二名杀手反扑而上,南十身形猝退,身如鬼魅飞旋,长刀贴着腰身和飞舞的黑色衣袂融为一体,豁然劈出,第二名杀手翻转扑地;
另两名杀手大喝着冲来,南十后退半步,身形一蹲一弹,腾空跃起,凛凛刀光映着月光劈下,两名杀手倒地。黑衣翻舞,南十飘然落下,单膝跪地,躬身、低头、抬眸,刀锋横在眉前。
干净、漂亮,一条过。
马导眯眼,将老黑叫了过来。
“这个小唐以前练过吗?”
老黑:“应该没有,筋很硬,但他的动作特漂亮,运动神经很不错。”
马导点了点头,站起身,看向场内。
一袭黑衣的唐甘兰直身站立,神色肃冷,微微阖目,跟妆老师正在快速整理妆发。
执行导演大喊:“血包好了没有?换钢刀!”
“好了,来了!”道具老师抱着钢刀跑了过去。
马导举起扩音喇叭:“最后的横刀特写,各部门各就各位。”
跟妆老师撤退,唐甘兰单膝跪在苹果箱上,打光板顶在两边,摄像机怼在前方半米外,一名道具老师手持血包躺在摄像机下。
唐甘兰接过钢刀,睁眼,吸了口气。
“27场21镜,1次——准备,开始!”
“呲——”
刺目血红喷射而出,其后,南十黑眸映着凛凛刀光,透出刺骨的空寂。
“好,过了!”马导击掌。
四周一片欢呼声,众人纷纷鼓掌。
唐甘兰长吁一口气,起身,向一众配合的武行鞠躬。
“准备下一场。”马导提着喇叭大叫。
工作人员一路小跑,各司其职。
*
“拍下来了吗?”唐甘兰坐在休息区问。
“拍下来了唐哥。”小周将刚刚从监视器上拍下的画面送到了唐甘兰眼前。
唐甘兰凝着眉毛看完,脸色总算舒展了几分,看了旁边的谭迟一眼:“怎么样?”
谭迟:“帅的。”
唐甘兰一怔,随即轻轻笑了起来。
深夜的风吹了起来,掀起了一角星空。青年的面容苍白如瓷,额角缀着鲜红的血痕,透出一丝血腥气,可他的笑颜却干净明亮,就如这冬夜的星辰,明澈心扉。
即使是谭迟这个大脸盲,此时此地,也有些两眼发怔。
“小唐,不错!”老黑走过来,搭住唐甘兰的肩膀。
“黑哥,需不需要练下面的招式?”唐甘兰问。
“不急,那边铺轨道还要好一阵儿呢。”老黑笑道,“兄弟们烤了红薯,一起吃点,要不然可扛不住。”
“咳,编剧老师,您也一起吧。”南十武替一脸不好意思邀请。
谭迟眨了眨眼:“好的。”
*
场地最外围,裹着军大衣的武行和服化道老师从燃尽的篝火里面巴拉出黑黝黝的烤红薯。
“老黑,刚烤好的,热乎着呢。”道具小哥扔给老黑两个。
“小唐,拿着。”老黑扔给唐甘兰一个,唐甘兰接住,烫的直捏耳朵,吹了半天,才掰开一半递给了谭迟。
“多谢。”谭迟咬下一口,顿觉满口暖香,冻了半晚上的身体似乎都暖了起来。
“这位是小唐的助理?”一个武行问道。
“这位是编剧老师。”南十武替忙举手介绍。
“原来是编剧老师。”大家纷纷向谭迟打招呼。
“大家好。”谭迟点头。
“小姑娘才多大,就做编剧了啊。”有人好奇问道。
“去去去,人家姑娘的年纪能乱问吗?”
“嘿嘿,那我问小唐,小唐你多大了?”
“我?”唐甘兰吞下红薯,“二十五。”
“哦——”众武行点头,“该娶媳妇了。”
“咳咳咳——”唐甘兰差点没被红薯噎死。
“黑哥二十五的时候,家里都两个娃了。”南十武替说。
“二十五?两个娃?”唐甘兰惊讶。
“咳,我没上过什么学,结婚早。”老黑乐呵呵道。
“黑哥,您是多大出道的?”唐甘兰好奇。
“十六岁就跟着师傅跟组了。”
“这么小?”
“没办法,家是河南农村的,穷。”老黑摇了摇头,说,“何况在横店,像我这种人多了去了。”
“对啊,我是湖北的,十八岁入行。”
“我是江西的,十七岁跟组。”
“我是陕西的,二十岁才来的横店。”
“我是山西的,十八岁进的组,和我一块来的兄弟,就剩我一个人了。”南十武替咬了一口红薯,闷闷道。
火堆旁的空气凝重了下来。
老黑又巴拉出一个黑黝黝的烤红薯,带出了几点星火,红彤彤的,因为暴露在空气中,忽一下变得耀眼,又忽得一下灭了。
“这个地方,来的人多,走的人也多,能留下来的……可惜……人和人终归是不一样的——”
也不知道是谁喃喃说了一句,那声音就像是一根干枯的树枝,在寒风里咔吧一声断了。
谭迟握着红薯,一口一口细嚼慢咽。
旁边的唐甘兰呼吸慢慢变得深重,良久,问了一句:“哪里不一样?”
众人笑了起来。
“当然不一样啊。”
“我们是武替,你是明星。”
“我们在镜头里只有远景和背影,你们才能在镜头里露脸。”
“灯光前是明星,灯光后才是我们啊。”
众人似是自嘲,又似是开玩笑,你一句我一句调侃起来。
谭迟啃完了手里的红薯,掏出保温杯,慢悠悠喝了起来。
小周东瞅瞅,西望望,把自己缩成了一个团。
“没什么不一样。”唐甘兰又冒出一声。
四周蓦然一静。
众人齐刷刷看向唐甘兰,皆是有些诧异。
长发带妆的青年,眉头微蹙,表情凝重,眼瞳映着满天的星色,火灿灿的:“没什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