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便笑着看着面前固执的少年,“或许真要经历过那么一回你才会懂得,什么叫悔不当初。”
他早就受够假面人被人操控的生活了,林凉看着林盛说完这些话便进了家门,似是不再管他,他的反抗或许是奏效了,林凉艰难地扯了扯嘴角,笑了笑。
扶着墙缓慢而困难地走出院门,伴着咳嗽垂着头,头的晕眩感越来越重,眼皮也似乎加重了,他摇晃着身子看着眼前的景物变成一片骇人的绿色,手还沾着血迹的摸上额头,却是一片滚烫。
想来是那场雨淋多了引发了高烧,他一时控制不住腿软的坐在地面,眼前的绿色越来越重,连呼吸也变得困难急促。
不行…宋轻轻还在等他,要是他晕了,谁给她送饭喂饭去…
掏出手机,给她的医生打着电话,强忍着晕眩和难受沙着声音说麻烦他雇一个看护照顾她。
这种濒临死亡的感觉随着全身的疼痛和眼前一黑袭来,林凉紧紧地握住手机,还想撑着身子起来,他不想无人问津的晕在路边。
因为…那样他会死的。
他死了,就没人照顾宋轻轻了。
所以他得睁开眼,至少拨个急救电话得让人来救他。
可是…
手无力地垂下,眼皮颓然闭上,身子一软便重重的倒在地面,意识消失,再也感受不到疼痛。
只有一句话还呼喊着。
轻轻妹妹,等我…
第59章 59
59
无需闭眼。
便是一望无际的黑景,伴着忌惮而惶惶的静谧。无光渗透,无缝渗光,如茫茫深夜,难安闭眼时,黑珠子肆意在囚牢里转动,也逃不出的虚无和孤寂。
挣扎,漫无目的的奔跑逃离,一声又声的喘息,无措又绝望的停下。
人潮霎时间涌来,撞过他的身躯再没于远方。他跌跌撞撞,只得用力掰开聚合的人群,朝逆流处奔离,人群纷纷扰扰背对而行。
一声惊雷划破。
“哥哥,你醒啦?”
头晕闷的难受感还依存着,四肢酸疼,他缓缓张了眼,一张稚嫩的脸放大般落入眼眸,笑了笑,便抬起有些失力的右手,摸了摸她的脸蛋,想唤一声她的名字,喉咙却嘶哑得厉害,只好作罢的看着她笑着。
“妈!哥哥醒了!”林音见林凉苏醒,忙跑出去唤着林母。
林母走来时,林凉已经从床上起来了,正整理着衣衫,看着她,眸里波澜不惊。
林母见状,倚在门边,神色漫漫,“还是要走?”
这世上确定一个人很难,确定一辈子更难,可那都是长大了才说的话。少时却有着天赐的勇气去以为牵一次手就能过好余生,便能与全世界背离,目瞪着回应大人眼中的叛逆和你会后悔的奚落几近执拗地说,是啊。
我就是要跟你们口里念叨的傻子在一起。
你们再怎么拦着我,那又如何。
林凉动了动腿,一瘸一瘸地绕过林母,声音带着沙哑。“是的,母亲。”
“你确定你要违背你爸的话?马上跟那个傻子断了,听到没!林凉,你小时候最听话了,怎么现在变成这样?”林母皱着眉,拉住他的袖子,语气责备。
“可能是因为我长大了吧。”林凉弯了弯苍白的嘴唇,手指用力的拨开她的手。
林母咬了咬牙齿,“你父亲性子是有点急躁,但还不是你做的事太过了。你想想,我们辛辛苦苦养你十几年,就盼着你望子成龙,结果竟然你逃了高考去跟什么傻子在一块,还进了警局,你这要是被媒体抓到,你爸的位子还要不要了…”
“林凉。她是个智障。自有她家里人去照顾她,你不能把自己栽在她身上…你本该考完试去海外留学,风风光光的一生,就算你找个平常家的女孩也总比那个傻子强啊…”
絮絮叨叨的,平时也没这么多话。
轻微的皱眉,展颜后又平淡的回她,“嗯。我知道了。”
“林凉!”林母带着怒吼,死死盯着他一拐一拐的背影正向她逐渐远去,“感情不能成为生活的全部,你太重感情了。”
那时他回她什么,好像是说…
“我宁愿是感情支撑着我的生活。”
只不过声音因为病痛而显得微乎其微。
“好,你走!”她带着冷笑看着沉默离去仿若视死如归的少年,“可别说我这个做妈的没提醒你,这个世界是由规则铸成的。你现在只是高中学历,除了点基础的数理化和英语知识,连半点社会也没接触过,文凭虽然只是张纸,但上面的字却是实实在在被人第一眼就想看重的。你不出国去混点人样回来,不靠家里人给你打点,仅凭现在就想□□裸的进入社会?”
她的话随着他的步子不停。
“而你这个大少爷还想挣钱照顾一个傻子?林凉,你真的是越长越糊涂。”
糊涂么…
十七岁的夏季,他第一次遇见宋轻轻,如她姓名般轻如薄叶,一生浮沉。
-林凉哥哥,你看起来很难受。
-你学我啊。有时候我觉得很难过的时候,我就去看花看草去吹风,你看,花知道你难过所以盛开了想逗你开心,草知道你难过所以挺直了身子告诉你要坚强,风知道你难过所以拍拍你的肩安慰你。
-好吧,林凉哥哥,这些话其实是我在书上看到的,我看你不开心,所以背下来….
-那个…书上还说…拥抱才是治疗难过的解药。林凉哥哥,我抱抱你,你就不难过了。
阴暗孤寂的人容易受纯白单一的诱惑,如教徒碰上志同道合的信仰。幼稚发笑的言谈,却竟能勾拨他的灵魂。多少春秋,便衍生出多少的贪心不足,想占据她的手脚,再吞并她的骨头,彷如浑然一体才能终止罢休。
十八岁,他救她于生死一线,并把自己本将辉煌的青春岁月搭进去了。
那时谁都叫不醒这个离经叛道的“疯子”。
“哥哥要去哪?”十岁的林音看着林凉步子不顺的出了门,带着疑惑以为他只是短暂的出行,侧过脸问着一脸阴沉的林母。
“他自己会知道回来的。”林母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轻轻的笑了声。
脸色也太难看了些,隔着大街上的橱镜看得里面的人一副邋遢相貌,下巴处冒出密密的青茬,唇色惨白失色,双唇干枯得如旱地般,面颊上还留着青色的伤痕,眼尾拉塌,像个活死人般,只有衣衫整洁些。
便买了瓶水,润着唇喉,公共洗手间里用着新买的剃须刀剃去胡须,再洗了把脸,拍着面颊,抓了抓头发,看着镜中的人脸色稍微恢复了些人气才离去。
经过一家商铺,他停了脚步放眼望了望。是家女孩子的饰品小店,孤身的他在这群爱美的女孩子间显得突兀而尴尬。
他低了低眸子,还是走了。
…
“说好明天就来的。你看看都几天了!”一脸怨气的宋轻轻努着嘴放开他的手心便指着窗外明晃晃的太阳。
“我这…看太阳也看不出是几天啊….”林凉眯了眯眼顺着她的手望去,刚醒的他什么都没看的确也不知是几天了。
“你你你…你还顶嘴!”宋轻轻手一收,两眼一瞪,恶狠狠地盯住他。
林凉无辜的看着她,而宋轻轻也如他愿的说出了答案,“这都三天了!你骗我…说好明天,你还保证了的。”
他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会晕厥…林凉有些沉默的看着她。
“你知道这里晚上有多黑吗?我一个人在这里好害怕…”宋轻轻又努着嘴看着他,“我看着墙上的时钟就开始扳手指数时间,可是双手都用两遍了你还没有回来,那个婆婆也不说你去哪了…林凉哥哥,你个骗子!”
她老是在夜里惊醒,梦里都是那男人狰狞而恐怖的面相,她浑身是血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醒来却只是漫长的黑夜和宁静,她害怕的抽泣着,将头捂进被子里捏着被角一遍遍的骂他“坏人”。
可第二天却又无比期待着他的到来。
经过那事后的宋轻轻,于是便对林凉产生了更强烈的情愫,更相信别的男人脱她裤子和衣服就是要杀她的意图,这种低级谎言,这种意识却牢固的根扎在心,也更相信林凉会来救她,由此信任与依赖像是雨涡般,由点至面的铺开。
无条件听从他的话,无意识的缠着他,还会耍些从没有过的小女孩的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