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凤姑仍是微笑,“因为你怕叶思秋有后人的事传到两个人的耳朵里。”
秋晓云冷哼,“哪两个人?你说啊。”
纪凤姑收起笑容,眼里发出锐利的光,紧紧盯在秋晓云脸上,缓慢地道:“十六年前,黄山天都峰上杀了叶思秋夫妻俩的那两个人!”
旁听的萧独飞和被困的毕连天全都震惊无比!十多年前,叶思秋夫妇莫名地失踪了,据一些武林人士调查,他们最后出现的地方在黄山附近,但即使是黄山的地头蛇东方世家都没有在黄山一带找到他们。江湖上众说纷纭,有说他们夫妻退隐的,也有说他们被仇家杀了的。这对夫妻年纪还轻,在武林中风头正盛,怎么会突然看破红尘?如果他们遇害,别说叶思秋,就连他夫人石若仙都是武林中数得着的高手,想杀他们谈何容易?
当年武林中的高手、实力强大的门派或帮会都各自暗地里查过这件事,但什么都没查出来,十多年来武林中也没出现武功特别高强的新秀或是组织特别庞大的新帮派,这件事就成了悬案,想不到今天竟从纪凤姑嘴里听到了令人震惊的真相!
秋晓云也吃惊地望着纪凤姑,“原来是你们‘蔷薇’杀了叶思秋夫妇,你们既然在十六年前就组织了帮会、有能力杀死叶大侠夫妇,为何还要蹈光隐晦,龟缩不出?”
纪凤姑道:“我们早晚有扬威天下的那一天,倒是你,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还不承认?”
她拍了两下手掌……花丛中忽然有人长吟:“浪淘英雄去,古今与谁说?”一个头发象乱草、长衫又脏又破、恰似潦倒文人一般的中年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手里提着一柄白得如银如玉、亮得令人眼花的长剑!
秋晓云的目光突然缩成了一根针,“落拓书生?浪淘剑?”
纪凤姑点头,“一点儿也不错,你该喊他一声‘师叔’。”
秋晓云叹道:“你们居然能把这个剑痴请出山,佩服佩服。”
落拓书生道:“若非他们提到你父亲我师兄的名字,我也不会出山。” 他凝视秋晓云,目光悠远,“浪淘剑法本有两招,很少有人能抵挡。”
秋晓云点头赞同,“浪淘英雄去,古今与谁说?浪淘剑法以意境深长、剑气凌厉著称,为当世十大剑法之一,的确很难抵挡,你的浪淘剑法更是几乎已经达到无瑕无垢的境界。”
落拓书生道:“二十年前,我还未出师门,自创一招,所有来剑门挑战的剑客还没见到师父就全败在这一招下。我自认已经天下无敌,在师兄回山时硬要与他比试,却败于他手……”他缓缓扬起手中宝剑,曼声吟道:“浪淘英雄去,古今与谁说?长江流逝水……”
“水”字余音荡漾,缓慢扬起的浪淘剑猛地颤出一片波光!
剑光如波涛溅起的浪花般雪白明亮,剑意如绵绵流水,似乎永无尽时!
这一剑,如大江东流,柔和却势不可挡,缓慢但百折不回!
秋晓云似乎已经被卷入波涛之中,无力挣扎。
萧独飞就站在旁边,落拓书生这一剑去势平缓,他有足够的时间救秋晓云,但当他拔剑跃至秋晓云身边、面对这一剑缓缓推来,其中却蕴着无数变化,他的剑无论指向哪个方位都被这一剑封死,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剑越来越近,却完全无法抵挡!
猛地他身子一歪,被秋晓云一把推开,同时听到秋晓云的清叱与出鞘的剑声,急忙扭头看去,已经错过了秋晓云剑出鞘的那一刹那,只看到烈烈剑光,如雷霆、如急瀑,带着扫尽千军的雄风!
如果说落拓书生的剑是浩荡的江水,秋晓云的剑就是洪流!没有丝毫迟疑、不留任何余地!落拓书生浩荡的剑势被这急流一卷,转瞬便无影无踪,秋晓云剑光暴涨,直向落拓书生冲去!
雪亮的剑光将秋晓云与落拓书生完全淹没,只听得一连串密如繁珠落玉盘声音,剑光倏敛,现出十人的身形,落拓书生暴退七尺,浪淘剑掉在地上,身上多了大大小小十几道血痕。
他瞪着秋晓云,良久之后,忽地放声大笑,“好!好一招‘一画卷山河’!我隐居山中二十年,本以为已经把这一招完善至无瑕无垢的境地,想不到仍是输在你的手里!”
秋晓云道:“武无止境,不进则退,你钻研剑法二十年,难道别人的时间就白白过了么?阁下这一剑其实已至顶峰,只是因为你的心太过执著,反而失了自然之气。”
她的声音不高,但在落拓书生的狂笑声中依然清清楚楚。
落拓书生神情一动,狂笑声立止,对秋晓云深深一揖,“多谢指教。”连掉在地上的浪淘剑也不拾,扬长而去。
纪凤姑拍手笑道:“好!好一个‘长江流逝水’,好一个‘一画卷山河’!秋晓云,你果然是叶思秋的女儿。”
秋晓云道:“你为何一定要弄清我是不是叶思秋的女儿呢?”
纪凤姑道:“这其中的原因我一定会告诉你,现在只看你愿不愿救毕连天了。你若不拿自己换他出来,他就死定了!”
秋晓云象听到极为好笑的事一样笑起来,笑得弯了腰,“你想杀‘南侠’?他是那么好杀的吗?”
纪凤姑冷哼,“他现在是我的阶下囚,还不是任我宰割?”
突然一声清叱起自不远处,“那可不一定!”随着语声,丈余外一座假山齐齐地被截成两段!
假山顶飞出几丈远,只留下半人高的底,香儿仍在椅子上,只是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毕连天从假山里跳出来。
纪凤姑久久地瞪着毕连天,仿佛他不是个人,“你……你怎么能截断那三寸厚的精铁?”
毕连天一扬手中长剑,但笑不语。
纪凤姑怎么瞧也瞧不出毕连天手中的剑有什么异常之处,萧独飞却讶然道:“这把剑莫非是传说中的‘惊电’?”
毕连天悠然长吟:“平时如凡铁,出时似惊电。它能将至锐之气在一刹那间全部发出,纵然是精铁也经不起它一击。”
纪凤姑悄悄地转了一下椅子扶手,座椅立刻向下沉去。秋晓云急掠过去,但纪凤姑已经迅速地沉入地下,机关也逐渐合拢,秋晓云虽然可以抢在机关合拢之前跳下去,却不敢莽撞而入,回头一瞧,假山里那个美人也不见了。
萧独飞拾起落拓书生丢下的浪淘剑,“这里机关太多,咱们先退出去再说。”
无花的蔷薇(上)
天都峰是黄山主峰之一。
山峰很高,直入云霄,云海中是否真有一道天梯,可以通到天上之都?
秋晓云、毕连天、萧独飞立在天都峰头。
风很烈,他们的衣袂随风飘扬,白云自他们脚下身边飘过,既有会当凌绝顶的浩气,也有飘然羽化的仙风。
东方海和龙碧水立在一旁,离他们三人不远也不近。
龙碧水望着正在凝思的秋晓云叹道:“我从前绝对连做梦也想不到晓云会成为一个侠女。”
东方海也向秋晓云望去,心中更别有一番滋味,“她掩饰得那么好,我们又怎能想到?要不是遇上东方世家遭逢大变,我们还是识不得庐山真面目。”
龙碧水道:“她身分一泄,麻烦也就跟着来了,莫有情乃天下第一的剑客,对天下万物皆无情,只钟于无情之剑,早已退隐多年,怎么忽然复出了?而且出山第一个就找上了晓云?”
“因为她是叶思秋的女儿。”
这句话不是峰上五个人中任何一个人说的。话音起时,山峰上只有他们五个人,但这句话只说了一半儿,一个人影就立在他们眼前。
没人看清他是怎么上来,又是从哪儿上来的。
来的人削瘦、苍白、面无表情,除此之外,没有一丝一毫异于常人的地方。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三个绝顶高手的眼皮底下上了山峰,却没一个人看见。
秋晓云看了眼他的手,又看了眼他握在手里的剑,然后平视他的眼睛,问了句:“莫有情?”
来人答了一个字:“是。”
两个人之间,忽然涌起一股旋风。
秋晓云道:“只因为我是叶思秋晓云的女儿,你就要找我比剑?”
莫有情道:“二十年前我就想找叶思秋比剑了,但我那时正练一种新的剑法,没工夫找他,等我把那套剑法练成,他已经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