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大夏国开国以来,除了每一任的帝王还有谁拥有这样的帝王玉,那么除了宠惯三朝的倾华帝卿恐怕在没有人有这样的殊荣,大夏朝两百多年的历史中,即使再受宠爱的皇女与帝王的君侍都没能打破这样的传统。关于倾华帝卿赵怀宁的得宠程度,只要见过这枚玉牌,任何人的质疑声都会瞬间变的悄无声息。
夏侯音看到这枚玉牌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深刻,窗外的朱雀大街上仍是热闹非凡,烟花夺目。
夏侯音却不由自主的向着城外的方向望去,即使相隔那么遥远的距离,仍旧能看清长绝山小小的山头烛光闪烁的景象。漆黑的帝都城外,长绝山上空那片小小的光亮,那是皇族只有皇室嫡传子弟才能拥有的烟火,此刻那朵朵美丽的色彩看在夏侯音眼里却变成一片片血红的颜色。那一个个宁子与玉牌上雕刻的字样一般无二。
夏侯音站起身来,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置,接着一双水润的星眸皆变成鲜红的颜色,痛苦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到全身。一时间,仿佛整个帝都城在夏侯音眼里都已经变的碎裂。她握紧手中的玉牌转过身去,一把握住萧紫炎的双手“帮我照顾凌熙。”
说完这句话便转身消失在春风楼,随便抢过已批白马便向长绝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朱雀城楼上,归娘看到倾华帝卿遇难信号,一下子跪在赵挽歌身前,双手也止不住的颤抖,陛下身子还未痊愈,此时倾华帝卿再有什么不测只怕……哎“陛,陛下,倾华帝卿遇难了。”
原本面色苍白的赵挽歌,此刻更是面如白纸,虚弱的身子说起话来都有些不自觉的颤抖“快,快派人跟着阿音去营救朕的舅舅。”
此时上元节决不能扰乱民心,那么多人如果乱起来后果不堪设想。赵霜华双手变得冰凉,唇角是一抹冰凉而悲伤的笑,她这个样子只会让她更难过,如果,如果没有她这一切就不会这样子,那个人会是比她更出色的帝王,想到这里,满脸都已经是冰凉的泪。只是还好,还好,一切都快要结束了,如果可以她只想为她减少些罪孽,减少些痛苦。
爱的愈深,伤的愈深,如果你的爱始终都无法被你爱的人理解。那么,谁是谁的佛祖,谁有能被谁普渡?谁是谁的报应,谁又是谁的结局?
夏侯音赶到长绝山的时候,满山火把亮如白昼,由山底直通长绝寺山顶,她握紧手指一刻也不敢停留的向长绝寺飞奔而去。
长绝寺外,所有的僧人们都在大雄殿外站成一排,这样隆重而绝望的仪式,无疑敲击着夏侯音所有的理智。
闪耀的火光中,依稀能看到夏侯瑾从大雄殿里缓慢的出来,昏暗的阴影遮住了这个一向温和潇洒女子脸上的表情,她伸出手去似安慰的拍了拍了夏侯音的肩膀。
夏侯瑾的痛苦并不比夏侯音少,她拿着一封信交到夏侯音手里,说出话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夏侯音看着这个被那个男子宠爱了一生的女儿,说不嫉妒那是不可能,只是到如今一切都没意义。
所有的话到喉间只沉重的凝结成一句“他是怎么死的。”
“自尽。”
“呵~”
她们都明白若不是他一心求死,又怎么会只带着贴身的几个侍卫夜访长绝寺。
宠惯三朝的倾华帝卿,若不是一心求死,又怎么会那么轻易的死去的……
这一夜,夏侯音没有回定远侯府,韩凌熙还怀着身孕她不想让他担心。
帝都城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一阵小雨,冬日的雨滴在身上都是刺骨的寒,夏侯音却仿若未问,像是惯性一般,连穿过几个巷子来到一家酒馆前。
如她所料,那房檐前的橘红色的灯笼,一如既往的发出微弱朦胧的光晕。依旧是门厅寥落,夏侯音掀开毛皮做的门帘,满室清亮的光芒有些刺眼,双眼酸胀的感觉却刺激出内心中的那微微的苦涩。
掌柜的刚从后院过来,一看到夏侯音忙喊道“小叶子快来伺候,小郡王来了。”说着话几步走到夏侯音身前“哟,那么湿,郡王可别染了风寒。不然我吩咐下人去定远侯府,让府里的人来送件衣服。”
“不用。一坛胭脂醉,老地方。”夏侯音一挥手便把掌柜的甩在身后,一个人伶俜的身影独自向二楼走去。
掌柜的一愣,多年生意场所历练的眼力,立即识相的闭上了嘴。小郡王一定遇到了什么了不得大事,还是让人去通知一下萧世女的好。出了什么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把接过小叶子抱的一坛胭脂醉,眉眼一瞪“快去通知萧世女来这里照看小郡王,这里事先交给我。”
……
萧紫炎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夏侯音抱着一坛胭脂醉,醉的不成样子。
朦朦胧胧之中似乎看清了眼前的人,夏侯音嘴角一列,露出一个不怎么样的笑“紫炎怎么来了。”
萧紫炎止住满心的疼痛,夺过夏侯音手中的酒坛,不由分说的就往嘴里灌,抬起头来却是满眼悲切的样子,张口就骂“你奶奶的就不能出息点。”
夏侯音夺过酒坛,醉醺醺的样子,看着面前时自己熟知的人,眼里的泪就那样落了下来,多年来她从不甚在意这个身体上所有的亲情,他对她无情,她对他自然也疏离,在她的心里即使相隔那么多年她觉得还是司徒云若,是一个活了一辈子的人,经历过生死,经历过算计,经历了太多痛彻心扉的痛……
只是如今倾华帝卿死了,她突然觉得属于这个身体的情感又活了起来,不甘,委屈,难过。一张口却透漏了多年的心思“他到底拿我当做什么,那么多年不管不顾,偏偏我回来了,他却死了,今日是我的生辰啊……那样一块东西不该是留给他心心念念的大女儿么,如今这算什么!弥补吗?呵~杀妻弃女,凭什么还奢求我的原谅。”到最后只是喃喃的说道“他怎么就死了,怎么就能那样死了那……”
摇晃间,夏侯音袖中的纸张落在桌子上,落在清白浓烈的酒水中,信上的字迹在水中渐渐晕开,萧紫炎还是看清了那张纸的内容。
【 兜兜转转,一叶浮萍。犹记得我初见你母亲的时候,如月上桃花雨歇春寒燕子家,与今比泪衿沾裳竞不知暗损韵华。十年生死两茫茫,而今想来不过,一曲离别伤。
我这一生终究是错过太多,失去太多。当我终于知道一切,想要弥补的时候,才发觉我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前半生,我以为我是世间最幸福的人,直到后来,才发觉那些所谓的亲情,爱情,不过是他们争夺权力的筹码。
阿音,不要难过。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也知道她们今天一定会来,用我给你的东西保护好你想保护的人,不要像我。】
也许是因为喝了太多的酒,也许是因为伤心的累了,不一会儿夏侯音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萧紫炎依旧喝着那坛冰冷到烧心的胭脂醉,灰暗的烛光里,窗外风雨大作,窗内温暖如春,她就那样看着眼前的夏侯音,目光淡淡,情深似海……
……
第二日,当夏侯音从睡梦中醒来,昨夜发生的事情她已经记不太清楚,窗外的小雨依旧稀稀淋淋的吓着,她一出门就看到那个拿着伞伫立在门外的青衣男子,青褐色的眼眸波光流转,看着她的目光沉淀着满满的思念与担忧。她握紧眼前韩凌熙的手,心里从未有过的满足。这是她的夫,他们会一起很久很久,一直走完这漫长的一声。
远处一旁的萧紫炎,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与怀里的美人嘻嘻调笑,隔着很远韩凌熙依旧能听到来自身后的谈话声。
“小美人儿,若是三年后,我还未娶,你还未嫁,我便娶你为夫可好。?”依旧是调笑的话语,韩凌熙和夏侯音却从中听出几分认真惆怅的语调。
“紫炎又拿人开玩笑……”他从不敢把她的话看的太过认真,即使他那样喜欢他……
紫衣蹁跹,美人如画,那是他一生的追求……真假又如何,他已经等了她太久,又何惧那短短三年。熙儿微微笑着“如果如此熙儿一定绣衣以待。”
韩凌熙嘴角微笑,他知道,那个聪明的男子一定不会丢失这样的机会。
倾华帝卿的葬礼置办的极其隆重,谥号昭怀,葬至皇陵。
倾华帝卿死后,帝都城的气氛再次陷入一片沉闷灰暗之中。直至三日后,陛下再次出现在已经空置半个多月的早朝,群臣们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之后的几日一切如旧,只是朝堂上所有的人都感觉出来,比起之前陛下有太多的力不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