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和陈言说话么?”我问。
“她不在!”陈言妈妈的口气冷了下来。
“阿姨我想知道,如果陈言要走,大约是什么时候。可以告诉我么?”
“如果顺利,有可能明天就走。就算不顺利,也不会拖过年底。我说衣峰你就别再纠缠我们家陈言了,她还是个孩子,你就放过她吧,她不上学就毁了。”陈言妈妈哀求我。
“可她在杭州本来是在上学的”,我实话实说,“而且我觉得你们根本就不了解她,因为你们根本不知道她想要什……”
“这是我们自己家的事情,我想你就不用操心了!”陈言妈妈有些生气,她打断我没让我再说下去。
“那好吧,帮我转告,我祝她学业有成,心情甜蜜。”
“其实衣峰你照顾陈言这么长时间,我们都很感激你,你也好好保重,不要因为儿女私情荒废了前途”,我不知道陈言妈妈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虽然表面上她在关心我,可我明白,她的言外之意是说,陈言这辈子你是别想再见了。
“陈言情绪起伏很大,容易冲动,阿姨你一定记得帮我转告她,让她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我竭力控制着没让声音哑下来,“只要她能开心,我这里怎样都好,好了就先这样吧,我不会再打这个电话了,不管陈言现在是否在家,也不管她是否在旁边听着,我只希望阿姨你和叔叔能多给她一些安慰,她是需要爱的……”
我开始哽咽。
我怕我的哭声太大会给他们带来伤痛,所以,我强忍着在第一滴泪水滴落之前,绝情地挂了电话。
电话挂了。这样我才能更痛快地伤心、流泪,或痛苦。
泪水可以流下很多。它跟酒精不同。酒精是跟瓶子索取的,而眼泪,它是心甘情愿的……
152
陈言一定还会回来,但那是什么时候,我说不好。
眼下的日子是无聊的。无聊的日子只能在无聊中打发。我打发无聊的方法无怪乎有二:一是抽烟,二是酗酒。
陈言走后,我改抽万宝路,绿色的那种,软口妈啵,并且,不曾换过牌子。
烟酒总该有些相似之处,我想,抽烟可以随时随地,为什么喝酒不行?为什么喝酒非得讲究场合?为什么还得讲究心情?
我觉得这些都是扯淡的。
真的,既然生死不灭的爱情都会改变,为什么喝酒的表情不能更换?为什么上班工作的空闲时间不能也喝一点?
“有你这样的人吗?”顾欣看我拎着酒瓶上来,像躲瘟疫一般避开我。
“我这样的人有什么不好?!”我毫不忌讳别人的看法,我理直气壮地走到座位前,把酒瓶放在桌子上。
“衣峰我觉得你变了。”顾欣说我。
“那当然”,我说,“本来规规矩矩的生活一下子全都乱套了,能不变么?再说了,我变不变关你屁事儿。”
“我想知道那个唇印的事情,能告诉我吗?”顾欣问我。
“晚了!”我叹一口气,“我以前不怎么相信巧合,现在可真信了,妈的,真没想到,你说我怎么会遇上那么多碰巧的事儿。”
“你是无辜的?”顾欣并不信任我。
“哎,问你个事儿”,我没有正面回答,“说实话,如果陈言跟你不是朋友,她走了你会不会伤心?”
“你不是说晚了吗?都已经是朋友了,这种假设还成立吗?”
“说的也是。”
“我觉得你最近这几天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也不像以前那么爱说笑了,工作也不积极你是不是天天都喝酒?”
“今朝有酒今朝醉”,我打开瓶盖儿小酌一口,“现在才发现在家、在酒吧喝酒都没劲,家的时候总是不能适应突然少了一个人的房间,在外面喝又不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音乐和人,还是在这儿好,喝醉了也不怕,反正你们都在。”
“给陈言打电话了吗?”
“打了。怎么了?你怎么这么关心啊?说!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衣峰你打住啊”,顾欣给我脸色看,“你别以为自己还是以前的那个小帅哥儿,你现在可不是了,瞧你,胡子拉碴的,跟个要饭的似的……”
“你说的没错儿,我现在就是要饭的,爱情吃不饱,哪还有力气再去爱,简直就他妈扯淡!”我又喝一口。
“一会儿看我姐夫来了怎么收拾你!”顾欣忿忿不平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现在就是江泽民来了也收拾不了我”,我举起瓶子咕咚咕咚灌下大半瓶,“我给爱情送终,你们管的着么?再说了,我喝酒又不耽误工作,碍你什么事儿了?”
“行,行,说不过你不说了行吧!”顾欣白我一眼。
“衣峰,昨天让你给劲头啤酒做的创意怎么样了?想好了没有?”小毛过来。
“过来”,我晃晃手里的二锅头,喊顾欣过来,“我想的广告语是,劲头啤酒,爱就是喝的理由。谐音:爱酒,是喝的理由。”
“有些晦涩”,小毛说,“画面呢?”
“呶,听好了”,我提醒顾欣,“分镜头你来做,我的创意是这样的:一个炎热的夏天,一个美丽的海滩,三个哥们儿在海边上消遣,天上的太阳很毒,三个人围着一张白色的休闲桌,桌子中央放着一瓶劲头啤酒。镜头进入的时候,静音,三个人也全都是静止不动的,画面的核心是桌上的啤酒,六只眼睛是辅助,他们三人全都盯着那个酒瓶子。这样持续两三秒钟。然后,突然加入音乐,音乐要突出,并且,与此同时,三人同时站起来,各伸一只手抓 住酒瓶子。紧接着,镜头开始旋转,以三个人中间的啤酒为圆心,转一圈儿。后期处理的时候最好做出点儿停顿效果来,一急一缓,这样容易突出中间那个瓶子……”
“然后呢?”小毛等不及了,“效果的事情等拍完了再说。”
“然后,然后就不转了”,我把瓶子放下,“再然后,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女人的求救声。你可以找个漂亮一点儿的模特,穿那种暴露一些的三点式泳装在海里假装扑腾两下……”
“色狼!”顾欣扭过脸去。
“对!其中两个人就像色狼,他们松开抓瓶子的手,‘嗖嗖’两声不见了。他们跑去救人了。这个时候你的镜头还要留在这儿,接着拍剩下的那个人。只见剩下的那个人不紧不慢地抓过瓶子,咕咚咕咚喝两口,然后,瓶子也没来得及放下,就以一个绝对难以想象的速度,‘嗖’地一下子超过了前面的两个人。最后的镜头是这样的,他把落水的漂亮女人抱上来,女人手里拿着瓶子晃一晃,微笑着对蹲在地上累得气喘吁吁的那两个笨蛋说:劲头啤酒,爱就是喝的理由。最后出LOGO.”
“情感诉求,诱导式产品定位,而且还是带情节的电影式视觉效果,我觉得行!”小毛笑笑。
“你觉得呢?”我问顾欣。
“那就先这样呗。”顾欣回答得极不情愿,“反正还没想到更好的。”
“其实很多事情都跟喝酒无关”,我说,“别人总说谁谁谁喝酒误事,可我觉的那只是借口”,我打开瓶盖儿又喝一口,“你看,56度的二锅头我一顿可以喝8两,这4两下去才吊一半胃口上来……”
“你倒是没事儿,味道那么大,别人可受不了。”顾欣阴沉着脸。
“得,不跟你别扭”,我收拾书包,“赶紧画你的脚本去吧,我他妈不喝了,我回去喝。小毛——”我吩咐小毛,“有事儿就给我打个电话,我先回去了,一会儿洪波来了跟他说一声。”
“行!”小毛应道,“你刚喝了酒,小心点开车。”
153
其实我并不是为了喝酒而喝酒。
喝酒只是驱散无聊的一种手段,它跟上网、看书、读报、逛街、租影碟,其实没什么区别。
陈言走了整整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里,酒是我唯一的朋友。
我并未像上次电话里说的那样再也不找陈言了。
我只是没办法。
那天之后陈言家的电话号码就换了。每次拨过去都会听到一个陌生的女人告诉我:您所拨叫的号码并不存在,或者被叫用户所设置的呼叫转移号码是空号,请您核对后再拨。
核对是没有意义的,我想,爱情的真假无需核对。
同样,我也并未过多地去想电话号码的事情,因为我知道,除了人去T城之外,我还有另外一种方式可以与她取得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