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学会满足了,呵呵”,光哥放下易拉罐,“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没想过,陈言还小,慢慢再说吧。”
“小心飞了”,顾欣冷不丁地插进一句来,“人家陈言可比你单纯多了,看看你,嘿,老牛吃嫩草。”
“你还别不服气”,我挑衅地看着她,“要说这嫩草嘛,可不是想吃就能吃上的。”
“嘻嘻……”多水在一旁偷着乐。
“哎,一会儿让多水帮光哥画吧,她的国画基础比较好,毕竟人家画了那么多年。成么?”我问光哥,然后转头分别看看顾欣和多水。
“反正这里你和光哥最大,听你们的喽”,顾欣有些不大高兴,“我一会儿跟小毛出去选外景去,健是酒的广告过两天就开拍了。”
“好的”,既然大家都给了自己台阶,那就顺势下来吧,我想,“那就这么定了”,我说,“多水,一会儿就麻烦你了。”
“没关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那我找小毛去了,不跟你们搅和了”,顾欣醋意大发,拎着包出去了。
“她没事儿吧?”光哥问。
“没事儿”,我说,“她平时就这样,跟陈言很像,单纯得要死,而且又不甘心服输。没关系”,我转身又鼓励多水,“好好画,光哥会给你外快的……”
“哈哈,当然没问题!”光哥爽朗地笑出声来。
120
月影西移。月偏食。
我摸黑在多水的手心写下这么几个字。
我告诉她这就是我能从容把握那些诡秘意境的主要原因。我说,我是一个善于狡辩的人,尤其是在思想的内部,我总能找出抽象或者扭曲的事实的真相,用一桢矛盾的画面把它表现出来。
多水不解。
这也难怪,谁叫咱们从小到大接受的尽是传统教育呢。教科书上说,月偏食是月食的一种,可它实际上只是地球遮住了照射到月亮上的阳光的一种自然现象。它是中性的。这样的事实没有任何感情色彩。那生活本身有没有呢?我想,答案是肯定的。
咱们都有一双彩色的眼睛。
每个人都懂得分辨是非好坏,可是否是好的就全都正确?是否是坏的又全都错误?
所有这一切都是相对的。譬如陈琳在利用雷风肆意挥霍钞票的时候,肯定认为坏的才是正确。而雷风在床上拥有陈琳的时候,肯定又想,只有错的才是最好的。要不为什么他们会一直这么偷偷摸摸下去呢。
所以说,生活无所谓对错。因为大家凭借的只是感觉。
“有可能所有的感觉都是错误的”,我说,“所以我要求自己在任何感觉中,无论对否,都要说实话,这就是我创作时所遵循的原则。”
“你很冷静”,她说。
“我也有冲动的时候”,我说,说完,站起身来,咣咣咣地狠踹电梯门。
“世贸中心怎么也会停电?”多水问。
“电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抽象得很,我都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更不知道了。”
“嘻嘻,你猜这是几楼。”
“18楼?或者是13楼。”
“我觉得是1楼,我心里非常踏实,可能是因为跟你在一起,感觉很安静。”
“你得了”,我又狠踹一脚,嘴上骂道,“操你大爷,你他妈快动啊!”
“没用的,先坐下歇会儿吧,可能马上就修好了”,多水安慰我。
“我可不想在这儿过夜,这么小的地方,妈的,连床褥子都没有!”我疲惫地沿墙坐下,背靠着角落,点上一根烟。
“不准抽烟”,多水美丽的脸浮现在微弱的打火机的光晕中,“空气烧光会窒息的”,她提醒我。
“好吧”,我把香烟掐灭,“早知道今天不来了。”
原本是跟多水过来看画展场地的,没想到上楼办完事下去的时候,电梯却出了故障。
眼前一片黑暗。
多水细弱的呼吸与我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像两根绳子,紧紧勒住我的脖子。
“热死了”,我脱下上衣,铺在地上,光着膀子躺下去。
“你在想什么?”多水打破了暂时的沉默,“曾经想过会被困在电梯里吗?”
“没有,你呢?”我坐起来。
“在北京的时候被困过一回,不过那次的人特别多,差不多有七八个,不过还好,电梯半个小时就修好了。”
“当时什么感觉?”我来了兴致,便问她。
“就是感觉闷,人很多,所以没怎么害怕。”
“现在呢?怕么?”
“不怕,有你在嘛!”
“我在又能怎么样,还不是照样出不去?哎,对了,你看过杀手之王么?李连杰演的那个。记不记得李连杰在电梯上跟人打架那场?哈哈,有办法了”,我站起来,想试试电梯的顶盖儿能不能打开。妈的,弄来弄去,费了好大的劲儿,还是无功而返。
“别折腾了,当心还没出去,你先累死了”,多水劝我,“坐下来聊聊天吧。”
“操!”我一拳擂在门上,“这帮畜生吃屎去了,妈的,都快9点了。”
“说,你现在最想做什么?”多水的口气丝毫没有恐惧感或者哪怕只是一丁点儿的厌烦。
“我他妈想做爱”,我嚷道,“要是今天在这儿憋死,老子下辈子做鬼天天来这儿发动桃色事变。”
“……”
“怎么不说话了?”半晌没听到回应,我问道。
“累了”,多水说,“好困啊。”
“给你这个”,我摸着黑儿,把上衣推过去,扑好,“这个给你垫着。”
“那你呢?”
“我睡地上”,我扑通躺下,“等门打开,咱俩都成尸体了……”
121
当时的场面尴尬极了。
我也不知为什么要打那个电梯维修员一拳。还好他没还手,否则我真不知还有没有力气反击。
大厦当事人把我劝住,费尽口舌地不停解释说,昨天晚上的求救电话接到了,但是因为大楼停电,再加之电梯缆绳出了问题,四下一片漆黑,担心在那种情况下检修会造成不必要的人身伤亡,所以才一直拖到了今天早上。
通知陈言的是老牛。昨天晚上,陈言找了我一夜,也是刚刚才从老牛那里得知我被困在电梯里。
从黑暗中出来。
陈言扑过来,偎进我怀里,嘤嘤地哭了。我搂着她安慰两句,然后松开手,进电梯捡起上衣。
多水的两腮通红,我猜可能是昨晚的空气太过混浊,所以那张美丽的脸看起来脏兮兮的。
上车前,陈言问我,“怎么光着个膀子?”
我说,“里面那么热,我还想脱裤子呢。”
老牛笑笑,然后说,“没事了。”
我与多水拥抱一下。“也算是患难之交吧”,我说,“虽然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但能在黑暗中独处8个多小时,均匀平分可以呼吸的空气,也算是缘分了。”
陈言幽幽地看着我们。
我拍拍多水的后背,然后松开。
“先送多水回家吧”,我提议,“老牛你来开车”,我把钥匙扔给他。
车上,谁也没说话。
道路两边的人群和风景静静地后移。
风,从我的眼中晃过去。我揉揉眼,很痛。
“昨晚睡得好么?”我问陈言。
“净想你了”,陈言往前探探头,把手伸进副驾驶室,“你也不打个电话回家。”
“我倒是想打呢,怎么打?手机没信号,妈的,里面电话又不能打外线。”
“你们睡了吗?”
“聊了一会儿,然后就睡了”,我说,“里面黑漆漆一片,空气稀薄,又不能抽烟,妈的,可憋死我了,奶奶个球的。”
“给你”,陈言给我一包绿色万宝路。
“哪儿来的?”我觉得好奇,便问,“万宝路还有绿色的?”
“昨天晚上找不着你,一个人在家闷死了,又不知你是死是活,就出去买了一包。”
“你抽了?”我发现烟盒里只剩下几根。
“嗯!”
“唉——”我长叹一口气,然后,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要不要吃早餐?”路过一片路边小吃摊,老牛问道。
“不吃!”三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
到家之后我先洗了个澡,待我出来,陈言已经躺到了床上。
我打开电视,在客厅沙发上抽了根烟。
电视里面花花绿绿的,画面闪来闪去,晃得眼珠子涨涨的。刚才陈言没生我气吧?想起刚才拥抱多水那下,我突然害怕起来,我担心陈言会因此而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