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艺术?”
“那当然!”
“其实艺术只是生活的一种表现形式,只不过,表达方式较之于普通事物,更极端一些。可这种表面上的极端跟内里的思考没什么关系。思考应该是脱离于艺术而单独存在的。说白了,无非就是待人处事的态度不同。这是一个习惯。你们习惯站在大众的立场上考虑问题,而我更乐意表现个人。”
“个体可以涵盖整体?”
“没准儿”,困得难受,我点上一根烟,“这是一个技巧,比方说我吧,我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我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得比别人好,因为能力有限,一个人根本就办不到。”
“那你怎么做?”
“我只是把看待问题的角度转换一下,有时候是180度,有时候是90度,甚至有时候只是随便调整一个角度,不管它有多大。”
“你说的还是立场问题。”
“刚才是,现在不全是了”,我纠正道,“告诉你个秘密,我一般是遵从这样的原则办事。也就是说我虽然不能保证每件事情都做得比别人好,但我可以做的跟别人不一样。这就是我刚才所说的技巧。你想想,你们都在同一个方向上做事,那么相比较而言,就只能有一个最好的。但是我不一样,我做事的方式跟你们不同,没有参照物,没有比较对象,也就没有可比性,所以,相对而言,我就是最突出的,而且,我的观点,我做出的任何结果,都是与众
不同的。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原创,或者创新。”
“你确实很优秀,我听说你大学时就很风光,是吗?”
“你指什么?画画还是私生活?”我笑笑。
“泛指!”她也笑。
“优秀不敢当”,我说,“骇人听闻,比较准确。”
“跟陈言认识多久了?她很可爱,我也喜欢她。”
“从网上摘下来的,认识好多年了,不过1年前才见面的。”
“网恋?”
“屁网恋!网上认识,网下交往。网络只是一个工具,类似于写信、通电话,只是感情交流的一种途径。”
“什么时候结婚?”顾欣的口气绵软下来。
“没影儿的事儿呢。你姐他们都不急,我着什么急?再说陈言还小。”
“我23,比我还小?”
“那当然,她81年出生的,刚20。”
“呵呵,拐骗幼女!”顾欣真的很漂亮,笑起来更漂亮。
“这么大罪名,我可消受不起”,我打个呵欠,“不聊了,困死了,我走了,你也赶紧回去睡吧。”
“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我刚要上车,她拦住我。“如果有一天你跟陈言分开了,会考虑我吗?”幽幽的路灯下,她的眼睛看起来晶莹剔透,嘴唇厚实而性感。只是,我怎么也想不通刚才那句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她跟陈言同属那种未经世事的类型。
怎么单纯的女孩儿都这么直接呢?再说,顾勤不是说她喜欢上什么人都不敢说么?
110
陈言已经睡下。
我简单漱洗一下,也睡了。
次日醒来,外面下起了大雨。天上密布着乌云,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
出门之前,我看陈言睡得正香,所以也就没有叫她。
路上很湿。我小心地驾驶车子,过了很久才到单位。
上了楼才想起今天是周末。妈的,昨天晚上加班加得脑子一塌糊涂,再加之后来顾欣跟我说的那番话,里里外外一搅和,脑子里全他妈都是泡沫。
“去哪儿了?”陈言已经起床,看我湿漉漉地进来,于是问我。
“忘了是周末”,我说,“刚傻逼烘烘地跑单位去了。”我换上拖鞋,脱下外套,抖抖头发上的水,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傻帽儿,吃饭了吗?”
“吃了”,我打开电视。
“哎,问你”,陈言喝一口牛奶,问道,“你觉得顾欣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一听她问顾欣,我有些尴尬。
“人品、长相,还有心眼儿。”
“都还不错”,我敷衍一下,“问这个干吗?”我扔掉手里的遥控器。
“我要看凤凰卫视。”
“没问题”,我把频道换过去,“你怎么对顾欣那么大兴趣?”
“去!”陈言瞪我一眼,“我觉得她喜欢你。”
“得了吧”,我掩饰住窘态,“我才几斤几两?!就我这号的街上一抓一大把,人家怎么会喜欢我,呵呵,你眼真拙,挺好的一个黄花大姑娘,竟然栽在我手上……”
“我说真的呢,你要相信女人的直觉!”陈言严肃起来。
“我从来没当你是女人”,我开玩笑道。
“哼!”陈言扑过来,“那你当我是什么?”
“老婆啊!”我顺势接住她,双手插进胳肢窝,“以后不许胡思乱想”,我吓唬她,“否则……哼哼……”我挠她两下,她笑得花枝招展,“不管发生什么”,我停手,认真的看着她,“你都是唯一的!”
“我昨天晚上写了一首诗”,陈言挣脱我,跑进里屋去。
“你还会写诗?”
“那当然,跟你学呗!”她拿了一张纸,屁颠儿屁颠儿地跑过来。
“我可不会写诗,我顶多也就一不入流的画家。”
“把耳朵竖起来!”陈言指挥我,然后挺胸收腹,煞有介事地摆开朗诵的架式,“我念给你听——”
创意
老婆,快来看
衣峰屁颠屁颠儿地跑出来,硬把我拽进厕所
只见他指着马桶里的一截大便
兴奋地说:看!像不像搜狐的狐狸尾巴
“哈哈哈哈……”没想到陈言这丫头竟把我那天早晨的一大发现当成素材,入诗了,“哈哈……”我强忍住笑,“这可是搜狐战胜新浪的一大契机,你赶紧申请广告专利,跟搜狐要钱去……”
“可这是诗吗?”陈言不自信地问。
“这是现实生活中最精妙的发现”,我说,“甭管是不是诗,只要它真实,能给生活带来欢乐或思考,那么,暂且就可以称之为诗。”
“诗的定义是什么?”
“古人说,诗是酒;现代人说,诗是尿不湿;男人说,诗是情人;女人说,诗是小资是情调;当官的人说,诗是废物;想当官的人说,诗是仕途;有文化的人说,诗是思想是虚无飘渺;没文化的人说,诗是二十四节气是一亩三分田里的希望和收成;你说,诗是一截大便;而我说,诗是真实,不是那么多虚假的浪漫。”
“那诗人怎么说?”陈言被我勾起了兴趣。
“诗人说,诗是借口,是不用养家糊口,是闭门造车,是明明没胆子却硬要在脑子里杀人越货。呵呵,现在的诗人爱吹牛,总觉得自个儿了不起,其实说白了,也就一废物,光说不练,嘴皮子上满是劲儿,可实际上,屁本事都没有。”
“你怎么知道?”
“雷风年轻的时候就是一诗人,而且名气特别大,到头来,还不是要靠肮脏的手段往上爬?还有就是,你没看网上那么多诗人?!但凡现在能写俩字儿的,全他妈成诗人了。诗人,在21世纪的今天,绝对是个讽刺的称呼。至少在我这里,他们无足轻重。”
111
老牛在与我的对视中败下阵来。
大羌坐在那儿一声不吭。徐允频频地望我,神色混浊不清,我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老牛找我的目的无非还是只有一个。那就是回去帮他。
其实老牛低估了我。我已经不再是刚毕业那会儿为了艺术而摇摇晃晃生活着的衣峰。我成熟了。在人群林立、欲望纷争的钢筋水泥中,我有了自己的方式和位置。
起初,老牛以为抓住了我跟大羌和好的这一把柄,我就会改变主意。但是现在他明白了,此刻,即使撮合我爸我妈复活,也动摇不了我的决定。
老牛闷闷不乐地走了。走的时候,唉声叹气。
我安慰了他几句,说,除了《模特》,如果以后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我一定万死不辞,以报答他当初的重用。
老牛苦笑一下,拍了拍我的肩膀……
大羌和徐允一直跟我聊到酒店的餐厅打烊。
“还画画么?”出来之后,我问大羌。
“偶尔,你呢?”他在花坛边上坐下。
“一直都没放下”,我也坐下,“我那儿有几张珍贵的画布,上面沾染了几滴处女的血,不过已经风干了,我一直在找一种感觉,想以那些褪色的血斑为基础,弄几幅牛逼的作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