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离开杭州?”老牛问,“这期杂志怎么办?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
“这次无论如何你也得放我一段时间,要不,有可能连我人也卷进去。真的!真是很重要的事儿!现在不方便说,回头我一定跟你解释!”
本来打算说有可能连他也牵扯进来的,但因眼下《模特》的事儿还得让他亲自费心,我也只好把嗓子里的半截话又给咽了回去。
“好吧!办完事情马上回来!”
“我知道”,我说。说完,简单收拾一下,出去跟小王还有其他几个人交待一番,然后打车回了家。
自从上次告别聊天室之后,我再也没给她写过信,因为忙,也没上网。邮箱里肯定有她的信,我想,差不多半个多月了,她可能等急了。
衣峰(这名字很柔,感觉静静的):我能感觉到你的改变。我跟你一样,也在改变。
你能感觉得到,我跟你刚认识的时候已经有了很大不同。我说的没错。你别不承认。
在你的影响下,我已经不穿名牌了,我也开始穿二三十块钱一件的T恤和牛仔裤。我已经存了很多钱。我想如果有一天我有了离家出走的勇气,我一定会离开这儿。如果你愿意,我会去找你。如果你不愿意,我会悄悄地搬到你家隔壁,跟你在现实生活中相遇。
其实昨天晚上我生气了。很生气!
我等了你一夜。开始的时候我很恨你,不过慢慢地,我又开始想你了。你有苦衷吗?为什么不进聊天室?我真的无法改变你吗?如果我告诉你我爱你爱得很深也无法改变你吗?我是真的。我不说出来心里很难受!
我明天会来看你信的。我还会等你,不管在聊天室,还是从此只有你的mail.我也告诉你我的名字,陈言,身边的人都叫我小言。你叫孟瞳妍什么呢?警告你!如果你叫她小妍,马上给我改口!我是你唯一的小言!
衣峰:我没收到你的mail.聊天室你也不在。你生我气了么?如果你生气了,我向你道歉。我不是故意的。你别躲着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想我可能错了。请原谅。我还会来等你的。
衣峰:你为什么还不来?你为什么不回我的mail?这些规则都是你定的?你为什么说了不兑现?我今天非常非常非常非常恨你!我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
衣峰:连续10天没有你的消息。我很闷!
你还在生气吗?我已经道歉了,你还不原谅我吗?那我不爱你了好吗?你赶紧出来!我只要你出来,回来陪着我!
衣峰,白天我跟妈妈吵架了,我知道是我不对,可我控制不住自己啊!真的,我情绪很差。你怎么还不来啊?我想你!!
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开心吗?
你是不是还跟孟瞳妍在一起?难道你把我忘了吗?你当我是你自己的!难道你忘了吗??
我不再说什么了!我会一直等你回来!
4封mail是四种心情。
我下了线,脱机反复浏览她的信。思绪万千。
我知道我如果再用幼稚或者单纯来形容她已经不准确了。她已经长大了。她开始有自己的爱和恨。
我点根烟,迫使自己平静。我说不清为什么心里会有一股酸涩的味道。我有过那么多的女人,却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像现在这样让我难受得说不出口。当然,也可能不是难受。我只是心头被某种情绪堵着,一时分不清是该高兴还是沮丧。
其实,我是乐意让她爱或者爱她的。她是我自己。我从没对她撒过谎。在我的成长过程中,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我想,我可能对她付诸了太多的期望。
期望她能代替我纯洁而幸福地活着。
我做不到,但是她能!
她是我生命中剩下的唯一的精神支柱。如果连她也失去,我想我可能会崩溃。
我明白,有些事情她是不会了解的。我之前是画家的身份,而现在,却是如此不讨自己喜欢的一个角色。我能怎么样呢!我无权要求别人如我想象的那般,为我活着。我唯一能做的,也许只是强迫自己接受这样的事实,接受这个社会里的那些体制和规则。
我给她写了回信,告诉她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包括我在心里对自己的那些发现和厌倦,包括我的工作和杂志,包括社会主义地铁和与孟瞳妍的同居生活,包括陈琳、雷风和那天晚上的那些照片和那张电脑光碟。
最后,我还告诉她,我无法给自己一个满意的方式去解决这些事情。我说,我可能会因此倒下去。我还说,我依然无法接受她的爱,尽管我发现自己也是爱她的,但我不能轻薄她。
我想象得出,她跟我一样,也是手足无措。虽然我并不想她为我担心什么。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像潺潺溪水那样,向她敞开我的心扉,告诉她这里所有的一切。
诚实,是我仅有的公平,我想,撒谎或者隐瞒决不会让她开心。
31
生日宴会上,光哥拿我跟孟瞳妍打趣,说自从她来了之后,我的精神就开始倍爽了。他说我脸上原先绷紧的肌肉慢慢地全都松开了。
我并不想跟别人开这样的玩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生活。私生活里的很多事情,并不好玩。
看我反应平淡,光哥问我是不是还在担心那篇文章的事儿。我说没有,只是一些工作上的事儿。光哥拿出我送的礼物笑着问我为什么会送这两样东西。我没回答。他穷追不舍,问我是不是有同性恋倾向,他觉得这些东西都是女人应该送的。我说我没那么多闲心想那些歪七咧八的事情,礼物是孟瞳妍帮忙买的。
光哥叫过孟瞳妍,问她,这两样东西代表什么。
孟瞳妍想了想,然后看看我,告诉光哥,领带,代表一个男人的品位,这个品位就好像是男人的性命,为了避免哪天不小心弄丢了,所以要拴在脖子上,这样摸得着,真切!
光哥拍手称好,称赞这个解释到位。那么腰带呢?他又问。
腰带,代表一个男人的肚量,这个肚量与男人的风度和智慧同存共亡,它有时候在某些诱惑面前是无度的,所以,为了合理把握理智的尺度,避免过度浪费,就必须得学会从容地释放它,或者在必要的时候收紧它。
孟瞳妍的解释又博得了光哥的青睐。
光哥回敬以几声清脆的掌声。
“待会儿来个人”,光哥说,“跟你很熟,不过估计你们好长时间没见了!”
“谁?”我问。
“马上揭晓!”光哥说。说着,手机响了。他接电话。听他口气似乎是以前的大学同学。可只说了短短的几句话,只是告诉电话那头我们这儿的地址,所以,一下子也不好猜到底是谁。
“你不会把‘五大狼帮’另外的三条狼给我找来了吧?”
“怎么可能!他们七零八落地,再说有俩我还不熟!一会儿来这位是个警察。刚毕业那会儿教书,后来改行的。”
“警察也可以随便当?”
“那可不!”光哥笑着说,“他来了!”
我往光哥望着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穿警服的男人款不走来。起初因为距离太远没看清,可等走近了,还真是让我大吃了一惊。
“大羌?怎么会是大羌!”我兴奋得差点儿跳起来。
看见我,大羌远远地伸过双手,一把攥住我。
“一哥,你他妈可想死我了!”说着,拥过来,紧紧地跟我抱在一起。
“哈哈!”光哥笑道,“分开!赶快分开!别让人误会咱们警察同志也搞同性恋!哈哈……”
“真没想到!”我说,“太意外了!你他妈怎么会当警察?”我砸了他一拳。
“是啊!我也说不清,哈哈,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大羌脱下帽子,扯扯身上的警服跟我说。
“你迟到了!但念你千里迢迢赶过来,酒就不罚了。来!一起举杯!大家,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