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方子不对?”
“倒也不是不对,只能说,药效不够。”
阎新禄拿起纸笔,饱墨后斟酌写下了两张方子, “第一张为内服药方,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早晚各一帖药,第二张制成药膏,每日帖于脚底涌泉穴三个时辰。腿疾根治是根治不了,但起码不至恶化到坏死萎缩的地步,还是没问题的。” 阎新禄将两张方子递给沧烬,道,“这药方中有几味药极是珍贵难得,若是旁人,我也不会开这样的方子,但二少求医,想必是要药效最好的结果,若是换了替代药,药效稍有不及,二少怕是会怪罪于我。”
“阎大夫是个明白人。”沧烬扫过药方,她不怎么懂药材,但作为常识,也知道阎新禄开的这些药里哪几味是她口中所说极为珍贵的药材,她一一念了过来,“…雪莲,这些药材我都会找来,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阎新禄又道,“你找几个贴身伺候令夫君的小侍来,我还有一套穴位推拿手法,教给他们后,经常给令夫君按上一按。”
“不用。”
阎新禄一愣,就听得沧烬又道,“直接教给我就行。”
离开前,阎新禄道,“按说,若是将普通雪莲换成金蕊雪莲来用,其实这内服药方的药效还能更上一层楼。不过金蕊雪莲如今已经绝迹,再难寻得了。”
阎新禄是记得沧洹手里,就有金蕊雪莲,甚至之前沧洹为她夫君搜罗的无数名贵药材之中,沧烬此番需要的品种一应俱全,但她并没有提。不过沧烬却知道,沧氏主宅的库房里,是有金蕊雪莲的。
“存了有年份的干花,是否可用?”
阎新禄点头,“可以。”
沧烬那些手下很快发现,她们原本说着不急的主子突然又急切起来,风风火火谋划起了正经事。
沧都沧氏,在继今年三月沧烬失踪沧洹全权接掌后,再次变了天。
沧烬知道池芯心软,所以她把陶萄安顿在其他的地方派了人看守,她没让两人见面。沧洹的动作比沧烬想象中还要来的快,她在当天就宣布将让出家主之位,她的人手全部撤出了主宅,消息往九郡送了出去,第二天代表着家主的扳指送到手里的时候,沧烬也如约放了陶萄。
沧烬带着池芯,搬进了沧氏主宅。沧氏的权力中心从沧洹的东院转移到了沧烬的无风院,然而新上任的沧氏家主却在库房外大发雷霆。
沧烬带着一身低气压回到无风院,伺候的小侍全都躲得远远地不敢上前,她走到池芯跟前,蹲下身,低头把额头靠在他腿上,池芯摸摸她的头,问道,“你怎么了?”
沧烬咬牙切齿道,“我和沧洹果然就是命里反冲,天生死敌。”
没有金蕊雪莲,便只能先用原先的药方熬起了药来,阎新禄说这药方的药效已经不差,并不一定要强求金蕊雪莲入药,但沧烬心里总是放不下这个疙瘩,明明就在眼前唾手可得,偏生就被沧洹给带走了。
沧烬抬起头,对池芯道,“你就该用最好的药。”
“可是…”
沧烬没有给池芯辩驳的机会,她一心要将金蕊雪莲拿回,她之前靠着密道打了沧洹一个措手不及,如今沧洹吃过一次亏有了防备,虽然能打探到沧洹搬去了那处庄宅,但要再想故技重施,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沧烬没有发现,其实池芯更想问她,我以后,还能再回睆城吗?这个富丽堂皇极尽繁奢的宅子,光是堂画摆件的珍贵程度都能让他大开眼界,然而,却是如此的冰冷又陌生。
伺候的小侍摄于沧烬威势对他嘘寒问暖尽心至极,莫说要他开口,他一个动作想要自己转动轮椅,就立马会有人上前来推。但他内心清楚,他是沧烬带回来的,在这个沧氏主宅里,没有正儿八经花轿迎门拜过天地,虽然沧烬对所有人说他就是沧氏日后的主君,但他仍能感觉到那些以为他不曾注意时偷眼打量的探究视线。
大概没有人相信,一个瘸腿的病秧子,会是沧氏的主君吧。换了他自己他都不信。
因为换了新主,九郡的管事在这个月里全都赶来沧都,聚集在点苍楼开了一次议事会。沧烬和沧洹两个人水火不容,在处理事情的行事风格却颇有相似的地方,因而这个月里,沧烬除了调整了些人手,并没有做出太大的改动动作来。
手下来报说,“大少那边,除了育苍院还在往按部就班地往其他地方发展,其他并没有什么动静。”
沧烬派了不少人去盯沧洹,一来防她后手有变,二来更重要的,是想找机会拿到金蕊雪莲。沧洹带走了她的心腹手下和一些私产,但最让沧烬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沧洹居然没有放弃她那个育苍院。
“再绑到那个男人一次的机会太渺茫,还有什么可以拿来和沧洹换她手里的金蕊雪莲…”沧烬摸了摸下巴,“不然我也来建几座育苍院,和她换?”
第272章 你不知道的事(五)
陶萄很自责,沧洹因为他丢了沧氏家主的位置,她为之筹谋了那么久放弃了那么多才得到的位置,居然说让就让出去了。
陶萄对沧洹说,“我觉得自己突然变得好金贵好值钱。”
沧洹不明所以,陶萄道,“用沧氏家主之位换回来的,我也太值钱了。”
沧洹没忍住,笑声让院外正要来找她的侍卫统领被吓得一个踉跄,看了看天,决定晚一些再来。
陶萄问沧洹,“你会再去抢回来吗?”
沧洹摇了摇头,“不知道,或许不会,不论我是输是赢,又会给你带来危险的事,都算了。”自打陶萄差点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化险为夷,沧洹就知道,只要眼前的人好好的在身边,没有什么是她不能舍出去的。权势、地位,曾经汲汲于求的一切,什么都可以放下。
而放下这一切,原来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如今闲下来,拥着怀里的人,岁月静好,连她身上的戾气都少了很多。
沧洹觉得她如今无心再去和沧烬抢家主的位置,沧烬派来盯梢的人却只多不少,沧洹哼了一声,“她就这么不放心我。”
侍卫统领迟疑道,“似乎不只是不放心那么简单。属下在沧氏主宅留了些暗桩,不过混不到二少的心腹里面去,打探不到二少的心思,但最近有消息传来,二少开始在城东的空地皮上建宅子,宅子内里结构是书院的构式,连名字都给起好了,叫培苍院。暗桩去打探了一番,说这培苍院不算书院,不能教人考学,只专教简单的读书识字,所以更适合穷人家念不起书的孩子,因为不收钱,若是里头有好苗子,还能减免束脩费送到正经书院去。”
沧洹静默了片刻,又片刻,一直到侍卫统领和旁边副统领相携离开,她最终也没说啥。
副统领道,“大少已经无语凝噎了。”
侍卫统领嘘了一声,压低嗓子道,“讨打吧你。”
“怕啥,大少现在脾气可比以前好多了。”
沧洹想不通沧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建育苍院是为了赎罪,而赎罪的根源只是为了陶萄的平安。沧烬搞出一个培苍院是为了什么,和她打对台抢名声?这不像是沧烬的风格。
天气转凉,沧都进入了冬日,腊月祭百神,陶萄说要去安宁寺上香,等他上完香,沧洹带着他往安宁寺的后院厢房走去,越往里走,檀香味越是浓郁,一个年轻的小尼姑挡住了两人的去路,“施主,这里不接待香客。”
屋里传来一道年迈的嗓音,“让她进来吧。”
陶萄不明所以,沧洹这种一看就不是信客的家伙,怎么来这里还像是有熟人的样子。
屋里上了年纪的老尼生着两道白眉,陶萄呀了一声,惊呼道,“你是那位传言中的神算上齐大师,之前听说你已经不在安宁寺,出去远游了。”
上齐微笑,“这就要问你妻主了。”
沧洹别过脸,陶萄听见她没好气地低声咕哝,“老神棍。”
“所以,大少来找我,所为何事?”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你若坚持,上天有报,自可平安。”
上齐含糊其辞,沧洹心里清楚,陶萄却是被她两人一问一答弄得摸不着头脑,他倒是很想再和上齐聊聊,比如问问沧洹命里会有几个孩子这种事,但他被沧洹半抱着拖了出去。
“神算大师哎,多好的机会,我还想问问你啥时会有孩子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