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知道。”
“姐姐,你劫镖…”苏烈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别嚷,我在赚米钱养活你。”
他晃着脑袋想要挣开她的手,耳中突然听见远处有大片马蹄声席卷而来。他眉梢轻扬,苏烈果然松开了手,只是伸指在唇边冲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
“总镖头,前面有个茶肆,我们人疲马乏,歇下喝口水再走吧。”
“也好。”陈鎏点了点头,看向身后跟着的镖师,“你们分两拨进去休息,留下的看着货。”
几个人进了茶肆,坐了两桌,陈鎏四下看了一眼,邻座只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她有些奇怪怎么一个少年会独自出现在这里,倒也没多想,茶水上来喝了一半,那少年突然捂着肚子连连呻|吟,“哎哟我肚子好痛,这茶水是不是有问题,唉哟,好痛。”
陈鎏心中一凛,猛地伸手打翻了桌上的茶水,倒是没有异样,她警觉地站起了身,“我看我们还是早点走得好。”
“可是总镖头,就算人撑得住马也都渴了,我们赶了这么久的路,还是歇一下吧。”
陈鎏没作声,算是默许了,只不过离开茶肆走到了装货的马车后面,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看到了才算放心下来,她停顿了片刻,出来看向守在马车前的人,“你们也去喝口水吧,换里头的人出来。”
陈鎏牵着马匹,都拴到了马槽前去喂水,就在那两拨人交换的空隙间,有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进了马车,车帘晃动,若是有人注意到,肯定会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花了眼。
陈鎏拴完了马,刚站直身子,突然那茶肆里传出来了一道凄厉的叫声,听起来那声音的主人好不惧怕的样子,她脑门轰得一声,又想去看镖,不过还没动身,眼前就呼啸而过一道人影,再去细看,那爬上了椅子不住跳脚的少年身前,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多了一个黑衣女人。
“怎么了?”
“有蟑螂。”
苏烈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什么?”
“蟑螂,桌子底下,有一只大蟑螂。”
苏烈低下头,果然,就在桌角旁边,有一只硕大的蟑螂在爬动,她一脚踩死了,身后传来了陈鎏的声音,“出发。”
苏烈的脸色正在逐渐接近地上那只被踩死的蟑螂,提着他的腰把他放回了地上,“布衣还是什么的,我不管你叫什么,你给我听好了,我不会再带你出来了。”
***
“上次你说喝多了,那这一次,又是什么?”
“蟑螂。”
“我看起来像是几岁?”
“你不记得自己多大了?”
“下次别用这种三岁小孩都不会信的借口来哄我。”
“说实话你又不信。明天她们应该就会将镖送到流月山庄了,要是东西到了刘风手里,只怕就很难再弄来了。”
“原来你还知道这一点。”
“我说老大,你一天不损我两句你睡不着觉还是怎么的?”
苏然斜了她一眼,走出门去抬眼看着非常居那摇摇欲坠的招牌,没多久又走了回来,就在柜台上摊开了一张纸。
“你干嘛?”
“我招个厨子。”
“你终于良心发现,不再压榨我了吗?”
苏然伸出手,摸着苏烈和她一般高的脑袋,“阿烈,我知道你现在很辛苦,白天辛苦晚上更辛苦,作为你的长姐,我当然要体谅你。”
苏然眉眼含笑,一脸慈爱,苏烈打了个寒颤,回到后院的时候还在搓着手上的鸡皮疙瘩。
苏烈摇着头,正看到布衣坐在院角的石墩上发着呆,察觉到她走近的时候,他缓缓抬起了脑袋来,看着她。
“在想什么呢?”苏烈走到他身边蹲下了身,正好和他视线齐平。
“姐姐,你知道吗?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训过我。”他微微歪过脑袋,看着她的样子煞是可爱,“没有人对我说过一句重话,从没有人,会说我做的事是错的。”
苏烈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又散了开来,“她们很宝贝你。”
“不,她们怕我。”
“怕你?”她伸手揉乱了他的脑袋,“怕你这小家伙?”
布衣朝她张开了双手,苏烈把他抱了起来,“怕你什么?会咬人?”
他低下头,张嘴在她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姐姐,我保证下次再不闯祸了,你带着我好不好?”
“你的保证没信用了。”
“姐姐。”
“没得商量。”
“姐姐。”他拉长了尾音,歪过脑袋在她肩头蹭了蹭。
“糖衣炮弹也不管用。”
“姐姐。”
“没…”吧唧一声,她嘴上被印了个湿漉漉的章。
苏烈舔了舔唇,“下次可以带着你,不过明天不行。”
对苏烈来说,随意进出戒备森严的流月山庄不是一件难事,可若是带上布衣,那就不好说了。
所以她打算把布衣留在非常居,她备着马鞍,苏然正在招她的大厨,等了一整天终于来了一个中年女人,她不带人进厨房倒是在柜台前考人家背菜谱。
布衣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双眼耷拉,空荡荡的堂内就他一个人影,小小的身子好不寂寥。
苏烈站在门口,一手按着马鞍,一手拉着缰绳,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他,他的鼻翼动了动,像是在吸鼻子。
苏烈翻身上了马,催马转身,才绕了一圈又转回了门口,伸出了右手,“过来。”
***
“呆在这里,看着马,我出来前哪里都不准去。”
“嗯。”
“就呆在这里,原地,不许过来。”
“姐姐,你好啰嗦。”
那穿着布衣又叫自己布衣的少年挥了挥手,拍了拍缰绳勾在树杈间的马脑袋,“你出来的时候我肯定在这里。”
苏烈又看了他一眼,倒退着走了两步,突然拔地而起,有如一阵黑色的风刮过树梢,不见了踪影。
布衣伸手搔了搔鼻翼,走出了那个土丘树林,一路自言自语,“无怪乎人家都说你的轻功无人能及。”
他走得很慢,悠悠然倒背着双手,走到那青瓦红漆的壮阔山庄大门口,微微仰起脑袋看向几个守卫。
“我要见刘风。”
第125章 梁上燕(三)
有句话叫情场得意,赌场失意,对苏烈来说大概也差不多是这样,至少最近两次试图劫镖的时候,她似乎都倒了八辈子没倒过的大霉。
上一次还能说是因为那小家伙在捣乱,那这次算是什么?只能说她最近不宜上工。
刘风合上了门,苏烈紧贴在房梁上舒了口气,还能听见房门外刘风的声音,“给我盯好了,有一只苍蝇飞出来都抓来见我。”
苍蝇是没抓着,苏烈还是从流月山庄脱了身,只是镖也没劫着。她想不通,刘风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上库房将她要的镖物给拿走了。
苏烈落在树林里,布衣正躺在马背上闭眼打着盹,她走过去拍了他一下,他迷迷糊糊睁开眼,伸手揉了揉,“姐姐,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
“东西呢,给我看看好不好?”
“没。”
“你又没劫着?”
什么叫又没劫着?丢这种脸本来是没关系,可为什么唯一现在是唯二的失手,非得当着他的面。
“姐姐?”
“走了,先去附近找家客栈。”苏烈提着布衣的衣领把他拉直了身子,自己翻上马背坐在他身后,他打了个哈欠,“为什么要找客栈,不回去吗?”
“当然不回去,我的事还没办完,虽说霹雳手刘风是难搞了点,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得先把你安顿好了再说。”
苏烈拉起缰绳,一骑马从另一个方向出了树林,布衣倚在她怀里又打了个哈欠,自己在那咕咕哝哝,“谁说冰片能醒神的,为什么我一喝冰片茶就犯困,我不喜欢…”
“什么冰片茶?”
没人回答她,他已经睡着了过去。
***
苏烈将少年在客栈的房间里安顿好,一个人出了门,床上的少年翻了个身,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
日头越升越高,街道上车水马龙,店肆内外拥挤熙攘,客栈前更是人来送往,好不热闹。朝南开着窗的客房已经住了个满,就在三楼屋檐下一间房的窗台上,迎着日光,坐着那身着灰色布衫的少年。
“回来。”
“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