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孤用他人姓名做挡箭牌做错了吗?”盛宣知突然低声问道,带着一丝恼怒,但依旧没有转过身来。
苏锦瑟心思一动,瞬间摸清他为何别扭,咳嗽一声,一本正经说道:“当然……”
她拖长语调,盯着盛宣知的耳朵,果然见他动了动,和猫发财傲娇的样子一模一样!
“当然没有!”
“毕竟死贫道不死道友。”
苏锦瑟毫无心理负担地说着:“而且我看明灯大师就是长寿之人,殿下又给了他人,凭着他的活络心思,想来能活很久。”
盛宣知心中一块巨石猛地落地,那把悬在他头上的刀慢慢收敛锋芒,乖巧地落在地上。
他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来。
大梁的太子若是和善之人,只怕早已被狼啃得骨头都不剩了,他手上的鲜血也许比苏锦瑟见过的人还要多,他做的事远比她看到的还要阴险凶狠。
太子殿下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撕开虚伪温柔的面具,内在的他沾满血腥,一身险恶。
他害怕苏锦瑟对他露出恐惧之色,更怕她因为害怕而离开。
“殿下刚才简直威武极了,九天战身,雷霆万钧。”苏锦瑟见他不动,立马拍着马屁,用哄猫发财的耐心,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简直是令人倾心啊。”
“女孩子不要整日胡说。”盛宣知无奈,捏住她的手,让她放开自己的腰带,转身无奈说着。
他的视线落在苏锦瑟脸上,细细打量着,想要看她是不是在害怕,在掩饰,在欺骗他,可落在他眼中只有笑意,还有脸上显而易见的敷衍哄人脸色,那漫不经心的笑意,连夸奖的话大概也没过脑,懒散地夸着。
“我就是想说,明灯大师怎么来的,你抓的?”苏锦瑟毫不畏惧地仰头看着他,随意问着。
“若不是你,我还抓不到他呢,明灯大师能在众多搜寻暗杀下活这么多年,本事大得很。”
苏锦瑟受宠若惊。
“这么厉害,殿下是如何抓到他的。”
盛宣知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来,简单说了句:“我与他做了个交易。”
苏锦瑟哦了一声,也没追问。这交易一听就不是好事,她自然不太像掺和进去。
“你不想听?”盛宣知不解问着,他抛出一个饵,没想到小鱼不上钩。
“不听,谢谢,没兴趣。”苏锦瑟抓起腿边的话本子,懒洋洋地说着,撇开太子,自己专心致志地看着。
“我脸上有让殿下依依不舍的东西吗?”她盯着太子的视线,随意开口调戏着。
“美色。”
苏锦瑟翻书的手一怔,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
没曾想,一抬头就撞进一汪清浅深潭中,水潭幽深,粼粼波光,琥珀色瞳孔完全倒映出她的身影,深邃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反被调戏的苏锦瑟不争气地红了脸。
第73章 小事怡情
自明灯大师来了之后, 军营一直不太平静,苏锦瑟即使整日蹲在太子大帐中也能感觉出气氛不太一样。
太子早出晚归,军营戒备森严,光是太子营帐门口守卫就多了一倍, 来往脚步声每一刻钟就能经过门口, 铁甲森森, 气势肃穆。
她只在明灯大师走的那日远远站在在山顶上,看着明灯大师带着他的小徒弟外加一队卫兵风萧萧兮地出了大营, 很快消失在风雪中。
大雪寂寥,再也不见其踪影。
倒不是她不愿最后送他一程, 只是太子布局深谋远略, 既然没有露出这个意思,自己凑上去只怕会坏事,而且她对明灯大师总是有种说不出的排斥。
她总觉得那次她去菩萨庙里求签是被明灯大师牵着鼻子走的。
“小郎君, 山顶风硬, 该走了。”身后站着张黄门。
张如九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被打了三十军棍, 养了七八天才能下床,一下床就跟在苏锦瑟身边。
太子面无表情训斥了几句,波澜不惊, 把他吓得两股战战,倒是苏锦瑟一见到他就笑眯了眼,拉着他问了半天, 最后还塞给他一瓶药让她安心养伤。
一红脸一白脸,把张如九混乱不安的心定了下来,也明白太子究竟想让他做什么。
可以说太子用自己的狠厉给苏锦瑟磨出一个忠仆。
苏锦瑟拢了拢披风,看着天色又是要下雪的前兆, 整了整脸上的面具,抱着手炉点了点头,闷着声音说道:“走吧。”
她刚走到太子营帐不远处,只见迎面走来邹明恩,忍不住在心底骂一声晦气。
实在是邹明恩这人太难缠了。
果然邹明恩一看到他,原本拐弯的脚步就直接撵了上来,苏锦瑟只好停在原地,对他行礼。
“邹大将军。”
“孟郎君。”苏锦瑟对外名叫孟识,这个假名是太子亲自说的,苏锦瑟头一回听,那脸上的表情不忍猝读。
论闷/骚,太子殿下还是很有一手的。
两个互相打了招呼,面面相觑,也不说话,苏锦瑟恨不得拔脚就走,可邹明恩拦在前面又走不了。
“孟郎君脸上的伤可有大碍。七尺男儿脸上有点疤算不上什么。”他开口寒暄着,视线落在她的面具上,目光如炬,恨不得用眼刀把这张面具破开,看看里面到底是谁。
苏锦瑟不接招,只是懒洋洋地拱了拱手,扫了一眼邹明恩眼角的痕迹,笑说道:“将军义薄云天,令人钦佩。”
邹明恩摸了摸眼角的伤疤,露出怀念之色。
这表情实在稀罕,可苏锦瑟也无心深究。天寒地冻,她不耐烦和这个满肚子心眼的人打交道,找了个借口也不等他挽留就直接溜了。
邹明恩看着她的背影,眉心微微皱起。
这个小郎君来的时机太巧了。
听说,汴京那边有宣太子回京的苗头。
是汴京的人?还是燕云十六州的人?
完全想岔的邹明恩一肚子心思回了自己的军营,很快招了自己的心腹:“寿阳那边可有动静?”
“之前殿下破了辽军暗探营,各州县都在戒严,寿阳因为有苏家七娘子的缘故,越发戒严,我们的人根本探听不了,但是这几日听说七娘子病了,她身边的嬷嬷请了不少大夫。” 姜副将谨慎说道。
“那群暗探如何?可有动静?”他敲了敲桌面。
“没有,看模样是要看着我们这边的动静才选择动手。” 姜副将说话小心翼翼,犹豫说道,“毕竟是官家亲诏的太子妃,若是出了差错,太子那边如何交代。”
邹明恩摇了摇头:“只怕太子猜到一二了。”
他话一出,姜副将神情惊骇。
“殿,殿下如何……”
“无碍,你看殿下不是也没动静吗。苏家七娘子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棋子罢了,之前在苏家捧她也是为了竖起靶子,警告苏家,也给汴京营造不务正业的错觉,如今既然有个更大的甜头,用七娘子作为诱饵岂会不可。”邹明恩见他一脸苍白,出声安慰了几句。
姜副将还是惊魂未定之色,低声说道:“殿下,真是好手段。”
“毕竟是河东道兵权,汴京情况日益紧张,多一份保障总是好的,我们的太子可是一只酣睡的猛虎。”邹明恩笑,姜副将吓得连连摆手,不肯在议太子是非。
“下去吧,这边快收网了,你加派人手去寿阳,务必要保护太子妃和雁归的安全。”邹明恩收敛神思,认真吩咐道。
姜副将点头应下。
那边,苏锦瑟快步回了营帐,一入内就看到太子正看着军报,一叠厚厚的军报埋住他半个身子。
这一定是今天新送来的邸报,昨天那叠军报,可是她亲眼看着殿下睡前看完后让欧阳送回去,才歇息的。
她蹑手蹑脚地贴着角落,准备去屏风后继续看话本子,刚刚走了一步,就听到太子的声音自军报中响起。
“来这里看书,里面暗,小心伤了眼睛。”
太子营帐虽然极大,但之前隔出地方是为了养伤,靠近角落,有没有窗户,日白里也极为昏暗。
苏锦瑟站在原地,小声说道:“那不是太打扰你了。”
“你在里面碎碎念难道不打扰了吗?”盛宣知抬头笑。苏锦瑟看话本子总是对里面的人物事情评价一二,高兴就笑,不高兴就骂,一本书看下来堪比听了一场生动的说书。
“欧阳新找了很多话本子,给七娘子送上来。”盛宣知见苏锦瑟耳朵微红,转移话题安抚着。